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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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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皇帝的起居注怎么写?

苏怀月从有没写过,但好在她的父亲苏忠文曾给胤思宗记过起居注,她便也知道一二。

凡记注,先载明皇帝的衣食起居,后写皇帝谕旨听政、引见官员,其余什么祭祀、大典、狩猎、阅兵等等活动皆据实记录。

而记录起居注的官员,因身涉机密要务,向来是皇帝的心腹之臣。不仅如此,还要学识渊博,品学端良。

苏怀月自忖自己并非是什么天子心腹之臣,也尚且还算不上学识渊博,故而一时激动答应下来以后,晚上却不免对第二天的工作忧心忡忡,一夜只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二日还未到鸡鸣时分,苏怀月就惊醒了。

洗漱完在铜镜里一照,眼下生了两个突兀的青黑色眼圈。

苏怀月拿粉盖了盖,仍旧是十分明显,最后只好叹了口气,也就随它去了。

穿上长衫,又将头发束起来。找簪子的时候,眼见得都是琳琅满目的女子首饰,苏怀月心间不由一动,抽出来妆匣子最底下的那一层。

红漆的妆盒里,静静地躺着那支做工粗糙的木头簪子。

苏怀月微一犹豫,还是将这朴实无华的簪子拿了出来。

簪子前头是个看不出什么形状的物事,上面还残留着刀片的割削的痕迹。苏怀月望着这粗糙的一团,不免笑了笑,最终还是将这发簪簪了起来。

时辰尚早,天色是介于明与不明之间的一种青色,泛出还未褪尽的深蓝。天边笼着小团小团的薄云,缥缈如同女子的轻纱。

晨风带着秋意,吹起来苏怀月细碎的绒发。

她挟着纸与笔,跟在小太监身后往紫宸殿行去。

晨鼓开始敲响,整个皇宫亦跟着渐次苏醒过来。

倏而有鸡鸣声响,“啊喔——”,天际浮云从深蓝变作浅灰,渐而又成了鱼肚白一样的颜色。随后在微风里朝四面流动开来,露出了金色的一角。

苏怀月不由微微驻足。

很短的时间内,那金色的一角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很快将云团也染成了一种鎏金般的璀璨颜色。

小太监倏而避在了一旁,垂下头去。

苏怀月回神,才发现皇帝不知何时正站在了夹道的另一头。

这一刹那圆日猛从天际线上跳了出来,金珠一般的晨光宛如千万快马,从云层间奔涌而出。

浓金泼洒而下,万千道金光将不远处这个负手而立的身影染透。

苏怀月望向那如墨的眉眼,不由微微一怔,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就想起来那时在苏州,萧听澜最后要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站在满目的金色之中。

那时她还不知道眼前男人的身份,还为着男人终于离开而暗暗松了口气。

没想到缘分竟而是如此玄妙,这一番波折,她此刻竟又同这个男人站到了一处。

忽而皇帝朝此处看了过来,凤眸里淬染着金色的晨光,就好像流淌了一池碎金,波光摇曳,几乎令人有些目眩神迷。

便见皇帝眉头一挑:“你倒是大胆,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朕看。”

苏怀月一愣,梦反应过来,脸上登时有些热。

连忙垂下眸去,又手忙脚乱地打算行礼请罪。

便听皇帝哼笑了一声:“罢了。”

一面说,一面转身就行。

苏怀月便只好连忙又垂头快步跟上,因着心虚,便没发现皇帝的步子其实并不快。

故而等她觉察的时候,她已然越过了高福,离皇帝只有半步之遥了。

苏怀月在心里给今天自己的冒失叹了口气,正打算悄无声息又缀到队伍后面去,未曾想皇帝已经注意到了她。

萧听澜的目光在这低眉垂眼的女子身上有意无意扫了一圈,开口道:“今儿怎么又把这簪子簪上了?”

苏怀月老老实实回答:“臣女旁的簪子都是些女子首饰,难登大雅之堂,故而…”

她说着,便发现皇帝神色间似乎很有几分不大满意的模样。

苏怀月一顿,试探着改了口:“其实更是因为臣女觉得这簪子十分特殊,心中喜欢,故而今日方捡了这簪子簪上。”

果然便见皇帝的嘴角微微勾了勾,又问:“不过是支再普通不过的木头簪子,又如何特殊?”

苏怀月心中情不自禁就冒出个“就知道这萧听澜一定非得追根究底”的想法来,相当熟练道:“这雕刻簪子的手法,颇有,嗯,帝王之气。”

便见皇帝瞟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道:“油嘴滑舌。”

语调听起来似乎是很不喜欢她这回答的模样,可只要偷偷往皇帝脸上看一眼,便能发现其眼角眉梢分明是微微扬起来的。

苏怀月偷偷瞟着萧听澜的脸色,心中失笑,忽而就想起来过去同萧听澜相处的许多细节来。

最早是为着她写在《绿石纪闻》上的那句批语,那向来冷冰冰的萧听澜破天荒就笑了起来。

后来是七夕那晚,她在威压之下误打误撞对萧听澜说出那番心仪之语,萧听澜竟而就同意了她参与到杨诚一事中来。

再后来第二日,萧听澜怀疑她说的是假话,她便说萧听澜对天下人有大仁,于是萧听澜也真就相信了她有一番拳拳之心。

最后在那个马车上,她冒险一赌,对着萧听澜说了句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竟而也赌对了。

这些事情她当时经历起来,都觉得踩在生死一线,分明是十分惊险。

可如今回想起来,她其实也只不过是上嘴皮碰下嘴皮,口头上说了那么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除了当时强吻,也没有付诸其他什么特别的行动。而萧听澜,似乎就还真接受了她的说法。

她禁不住生出个念头,这萧听澜好像,倒也蛮好“哄”的…

到了紫宸殿,早有内臣候着了。

今日并非初一、十五,因而不是百官都能参加的朔望朝,而是少部分级别高的官员才能参加的常朝。

没有什么仪仗和大排场,倒让苏怀月心中的紧张感减轻了不少。

进了殿,萧听澜朝着一个方向微微擡了擡下巴。

苏怀月循着他动作看去,看见了熟人,是柳眉的父亲,柳太傅。

便听皇帝淡淡道:“你便跟着他好好学罢,想来应当不会不如你的老师。”

苏怀月一怔,看着柳太傅手里的纸笔反应过来,原来记注并不是让她一个新手来做,皇帝还是给她留了帮手,且这帮手还是当年同他父亲颇有往来的柳太傅。

苏怀月心中登时就大感放松,长长舒了一口气,“是!”

有人托底,那看来自己以后能安心睡个好觉了。

萧听澜目光不由停在女子眼下的黑眼圈上,微哂。

接下来一个多时辰,便是这些官员奏禀自己部门的大小事务。

其中有不少熟人,她的老师宋白砚,秘书省的沈大人,还有刑部尚书崔妄。崔妄的那把宝刀自然是不能带进来的,便挂了个刀鞘,珠光璀璨,引人侧目。

苏怀月这会儿就发现了自己确实在具体事务上一窍不通,尽管都亲临现场记录皇帝的言行了,但还是听不懂很多对话,落笔写好的记录同柳太傅的一对比,也是错漏百出。

唯一听得十分清楚的事情,是礼部尚书说收到了来自靺鞨的消息。

似乎是开春后靺鞨大君木拉尔打算派自己的儿子带使臣来大启觐见。

尽管柳太傅也安慰她不必操之过急,她却还是总忍不住叹气。

这样到了午膳时候,皇帝似乎也被她影响到了,不由蹙眉问道:“何故叹气?难道不愿为朕记起居注?”

苏怀月连忙请罪,只道:“诚如臣女的老师所言,臣女确实能力不够,心中只惆怅有负陛下的托付

萧听澜不免哼笑了一声,轻声道:“叫你来记起居注,你就当真是来记起居注呐?”

苏怀月一愣,没听明白。

随后皇帝似乎也自觉失言似的,不再开口说话,这个话题就此揭过了。

到了下午,皇帝开始批奏章,一面就同没什么可记录的柳太傅闲聊两句。

柳太傅年纪大了,说起话来慢吞吞的:“近日眉眉的身体好了不少,老臣在此谢过陛下了。”

萧听澜没擡头:“太傅言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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