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回 母子相认(2/2)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此情此景,让薛寒秋难以控制自己的眼泪,他本该分享他们母子相认的喜悦,可一颗心却冷得如同掉进了万古的冰窟,只能在别人的欣慰中无言的挥洒自己悲凉的泪水。
通州城内,囚车被劫的消息传来,江彬预感到自己的末日来临,撇下假皇帝仓惶出逃,一出城门便落入了早已布好的天罗地网。江彬恶贯满盈,人人痛恨,被抓后,兵士们将他的胡子拔了个精光,以泄心中的愤恨。假皇帝孤立无援,束手就擒,被秘密关押在豹房之中。
至此,一桩牵连甚广的惊天大阴谋终于告破。大明江山得稳固,天下得太平。张鹤龄和江彬阴谋叛乱,罪不容诛。江彬被判凌迟处死。张鹤龄是张太后的亲弟弟,朱厚照网开一面,赐他饮下毒酒。
临刑前,朱厚照来到天牢见江彬最后一面。面对自己曾经最宠爱的义子,朱厚照痛心疾首,“朕对你恩宠有加,你为什么要反?”
江彬耷拉着脑袋,面有愧色,道:“再得宠,也只是皇上的一条狗,我想要当主人!”
朱厚照面色沉重的离开了天牢。江彬死后,他的幼子和妻女俱发功臣家为奴。锦衣卫从他的家中查抄出黄金七十柜,白金二千二百柜,还有奇珍异宝不计其数。
张鹤龄临死前强烈要求见到薛寒秋,朱厚照考虑再三,还是答应了。
张鹤龄用极为怨毒的目光死盯着薛寒秋,“如果不是你破坏了本侯的大计,大明的天下,早已是我的了!”
薛寒秋嗤之以鼻,“得民心者得天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侯爷难道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吗?”
张鹤龄爆发出一阵阴恻恻的怪笑声,这笑声尖锐刺耳,让人听了毛骨悚然。他咬牙切齿道:“薛寒秋,你别得意得太早。罗曜还没死,他不会放过你的!”
薛寒秋淡淡一笑,道:“我和罗曜的恩怨,我二人自会了断,不劳侯爷挂心。”说罢他神色凛然的离开了,张鹤龄额上青筋暴突,用尽全力大吼:“薛寒秋,你的死期就要到了!”而后纵声狂笑起来,笑声最后却化为无助的哀嚎,在牢房内经久回**。
柳吟絮的遗体被运送回京城。埋葬的时间并不太长,又是寒冷的冬天,遗体保存得还算完好,人们见到她美丽安详高贵的遗容,无不潸然落泪。盛装入殓后,在即将盖棺之时,朱厚照突然扑到了女儿身上,死命的抱住她不肯松手。张充额头磕出了鲜血,宫女太监跪倒一片,才终于将他劝开。如此生离死别,残酷得让人心碎!
安宁公主和昌平公主的葬礼在皇宫隆重举行,举国大丧,天地同悲。朱厚照要求以军礼下葬,起初大臣们反对,说这有违古俗。朱厚照却认为,唐代开国名将平阳公主只是曾经领兵作战,就被破例以军礼下葬。两位公主以身殉国,更应有如此礼遇!葬礼最终还是使用了军礼,“前后部羽葆鼓吹、大辂、麾幢、班剑四十人、虎贲甲卒”。
安宁公主的生母李贵妃被追封为惠贞皇后。昌平公主的生母柳柔被追封为贵妃。谷香雪护主有功,追封为县主,其兄谷元超封侯。同时追封沈木风为宁国公,绿荷为国夫人。其余有功者,一律论功行赏。
朱厚照许以薛寒秋高官厚禄,都被他一一婉拒了。葬礼结束后,朱厚照破例准许薛寒秋随他一同进入皇家陵园。
日未落时天就变了,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安宁公主的墓碑上,镌刻着“生于乙丑年(弘治十八年)十月,卒于辛巳年(正德十五年)十一月”,二八年华,本该是春花竞妍的美好时节,她却已零落成泥。林花谢了春红,匆匆,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薛寒秋无法自持的跪倒在地,伸出颤栗的手,痴痴抚摩着墓碑。他低叹着,“玉簟,你曾一次又一次的离我而去,但我都满怀期望的等待着你归来。可是这一次,你连最后一线希望都没有给我。柳吟絮尚有遗体供人悼亡,你却只留下一座无言的空坟,我甚至没有机会再看一眼你苍白的面容,再拥抱一回你冰冷的身躯”,他的声音破碎、痛楚,末了已模糊难辨,夹着自弃欲绝的泪意。他的十指紧抠着墓碑,指尖鲜血漫溢,却丝毫不觉得痛。胸臆间那股汹涌的泪意再也收束不住了,“玉簟——”随着这声发自肺腑的痛喊,他将额头抵在墓碑上,难以自己的痛哭起来。
这痛彻心肺的哭喊,让一旁的朱厚照全身血液迅速凝结,酸楚狠狠冲入咽喉。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哭泣的冲动咽回胸口。他亲自俯下身将薛寒秋搀起,竭力克制着内在的激越,声音暗哑,道:“自古红颜多薄命,奈何生在帝王家。早知会是这样的结局,我宁愿安宁不要回宫,不要认我这个父皇。做一个平平凡凡的女子,嫁人,生子,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我欠你们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不光是婚礼,我欠你们的,实在太多了”,他的目光从薛寒秋的脸上飘过,彷徨叹道:“秋儿啊,我一直遗憾没有儿子。一个女婿半个儿,在我的心目中,早已将你当作儿子一样看待。只可惜,安宁没有这个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