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回(大结局) 天上人间(1/2)
薛寒秋忽想起杨青芜从罗曜怀中挑出的金盒,他从怀中掏出那个金盒,缓缓打开来。里面是一把精致小巧的紫砂树瘤壶,正是初次相遇时,朱玉簟所赠之物,也算得上是他们的定情信物。这树瘤壶几经辗转,竟到了罗曜的手中。盒底还有一方白绢,上面画着朱玉簟的形貌,而且画得十分传神,栩栩如生。这便是罗曜当日从死去的摩炎身上获得的,原来他一直当宝贝般珍藏着。纵观罗曜的一生,爱与恨这两种感情,他都做到了极致。
薛纤云辞别了众人,与薛寒秋道别时,她强忍着泪水,“哥哥,一定要回来看我!”也不待薛寒秋回答,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薛寒秋目送妹妹远去,心中低泣,“对不起,哥哥再也不能照顾你了……”
李沧浪全力帮助薛寒秋疗治内伤,再加上葛妙芙调配的汤药,匆匆十日,薛寒秋伤势已经完全痊愈,行动自如,神功尽复。这日,天亮之后,薛寒秋已运气试出自己伤势全好,他苦笑了一下,众人如此尽心尽力照料他,殊不知他早已了无生趣,可又不想被人瞧出端倪,只好配合,白白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心意。此刻他的思绪早已飘到了江南的桃花坞,“玉簟,等着我,我们的田园梦想,就快要实现了”,他脸上突然泛起笑意,自言自语道。
葛妙芙一心寻找爹爹,李沧浪执意陪伴而行,二人打算先到青云帮总坛打探消息。他们与薛寒秋言别,互道珍重。
薛寒秋没有透露他此行的目的地,只道欲做天地间一闲云野鹤,云游天下,四海为家。离开衡山之后,他便一路舟车劳顿,赶赴吴县。抵达桃花坞时,正是江南最美的烟花三月,满城光溢花香,小桥流水人家,处处春色如画。春天里的江南,时有蒙蒙细雨,给周围的景物都蒙上了淡淡的光晕,增添了江南独有的意境和韵味。桃花坞弥漫着绿烟彩雾,一株杨柳一株桃,树树桃花间柳花。漫步其中,柳树枝头上几声报春的莺啼,晓雾中远山含翠,娇艳欲滴的桃花让人赏心悦目。
薛寒秋的心境却与这美景格格不入,落英缤纷的诗情画意中,他却道不尽“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凄凉与哀愁。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几度回眸梁上望,双双燕子正依偎。薛寒秋无限伤感的仰望云天,那些白茫茫的云层厚而重的堆积着,飘飞的细雨漠漠无边,像烟、像雾,一如他那苍茫寥落的思绪。他迷离的眼神不经意的投向水波潋滟的溪流,一刹那间,他看见了水中的影子,触电般的僵住了身子。这影子是那么美丽:一双明亮的慧眼,似象牙般白皙的颈项,妩媚的面容,真如出水的芙蓉一般。“玉簟——”他着了魔似的,想伸手去拥抱水中的爱人,但当他的手一触到水面,那影子便悄然不见了。
薛寒秋的一腔狂热,顿时换作了满腹惨痛,他确信是因思念玉簟过度而出现了幻觉。“玉簟,是你在召唤我了吗?我马上就来陪伴你了,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他恰似风干的枯桩,已丧失了生命的活力,用尽残余力量拔出长剑,对着自己的心窝刺去。
这一剑来势劲急,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可就在同一瞬间,一颗石子划起破空啸声,一闪而至,薛寒秋手中的长剑立时被击落在地。
薛寒秋被震得后退了两步,这投掷石子之人,武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他愕然回头,一位白衣如雪的美丽女子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摊开手,落英飘飘然落入她的掌心。优雅拈花,女子清澈动人的眼神敛尽红尘繁华。
“这位公子,何故要自寻短见?”白衣女子的甜悦清音如春风入耳。
乍见到眼前白衣女子的容貌时,薛寒秋的一颗心几乎跃出胸口。如同被惊雷震昏了头脑,他晕头转向,已不知身处何方。
“玉簟?是你吗?”他睁大了眼睛,试探的问。
白衣女子的眼中忽然涌起一股陌生而遥远的神情,薛寒秋的心里飘起一朵莫名其妙的乌云。他摞起衣袖,狠狠的冲自己的手臂咬了下去,清晰的牙印渗出鲜血,疼痛感是如此真实!
薛寒秋胸中的**,就像炽热的熔岩从火山中喷发,像汹涌的波涛冲击着海岸!突然爆发的狂潮迅雷不及掩耳,白衣女子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已经被他揉进了怀中。
“玉簟,原来我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你真的是我的玉簟!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要留下那封绝笔信?为什么要让我被悼亡的滋味折磨得不成人形?为什么你如此狠心?……”骤然喊出一连串的“为什么”之后,薛寒秋已经语无伦次,他脸上的泪水顺着她的鬓发渗流而下。
“放开我”,白衣女子惊慌失措的挣脱了他的怀抱,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瑟缩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她双手护住了方才被他因用力过猛而挤压到的腹部,“我好心救你,你怎么可以对我如此轻薄!”她见薛寒秋抽搐着脸颊,好奇怪的瞪视着她,好似她是一个怪物,又怯怯的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叫玉簟?”
白衣女子的双手垂落后,薛寒秋这才发现,她的腹部微微隆起,显然是有身孕的模样。柔柔的雪白色衣裙,潇潇的在雾雨中飘摇着,纷纷扬扬的桃花瓣飘落到她的发梢,落在她的肩头,折射出淡柔的盈盈红光,与她身上散发的母性光彩交相辉映,更显圣洁雅丽。
薛寒秋如坠雾中,他痴痴的,傻傻的,还有几分癫狂的看着这个叫“玉簟”的女子。对方同样痴傻的回望着他。时间似乎停止在这一刻了,风微微,云淡淡,水潺潺,还有桃花树下被雨丝和落花萦绕的一对璧人,画境如此迷人,只是双方的表情,悄然打碎了这份静谧与和谐。
“小姐,小姐”,一位青裳翩然,端着一个木盆的姑娘闯入画中,她步履匆匆,裙摆上被溅落点点污泥。她见到白衣女子,抚胸长顺了一口气,“小姐,你可吓死我了。你怀有身孕,怎么可以出来淋雨呢。葛大夫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的,难道你忘了?”语气中略带责备,深切的关爱之情却显露无遗。
白衣女子抿嘴一笑,梨涡清浅,方才茫然的脸上绽开一片柔情。薛寒秋霎时觉得宛如百花盛开,周围的美景皆黯然失色。
“小姐,快回去吧”,青裳姑娘一手托住木盆,一手挽了白衣女子的手就要离去。侧过身时她撞见了薛寒秋,震惊感瞬间布满全身,手一震颤,木盆哐当落地,刚洗完的衣裳翻落泥泞的林地。
“念月——”
“薛公子——”
他们同时惊喊出声。
念月顾不得地上凌乱的衣裳,如同久别失散的亲人重逢般,她跃扑而至,一把扯住薛寒秋的手臂重重摇晃着,又哭又笑,激动得语不成调,“薛公子……薛公子……你终于出现了。我们都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这下好了,你和小姐,终于可以团聚了”,念月哭得眼泪鼻涕全蹭到了薛寒秋的衣袖上。
朱玉簟失神的注视着眼前这一幕,她觉得心里那道小小的堤防在瓦解、崩溃,一种自己也无法了解的,温柔的情绪捉住了她。她控制不住的将目光移过去,与薛寒秋正凝视着她的目光对接上。他的脸上有种特殊的表情,是诚挚、迫切,而富有感性的。而她的眼光迷迷朦朦的,整个脸庞上,都有种困扰的,苦恼的,若有所思而无助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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