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缝住的嘴(2/2)
可他对此,没有丝毫印象。
一种深切的寒意攫住了他。
他颤抖着,将那张空白信纸从盒中取出,贴在了C7恒温箱满是锈蚀的金属门上。
他用自己的体温,焐热那片冰冷的铁锈。
几分钟后,信纸上,那句“若你读到此,说明它还在等名字”的下方,缓缓浮现出半句新的字迹:
“……名字一旦说出,就不再是秘密。”
沈默坐上了一趟开往国境线方向的绿皮火车。
硬座车厢里混杂着汗味、泡面和劣质烟草的气息。
他在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对面是一个抱着婴儿的妇女。
婴儿裹在厚厚的襁褓里,睡得正香。
襁褓的边角,别着一枚老式的安全别针,针尖部分微微发黑。
沈默的目光凝固了。
那不是污渍,而是一种熟悉的色泽,与他掌心那片铁锈上的铅垢,如出一辙。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抬起,想要触碰,却在距离别针不到一厘米的地方猛然停住。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起身,借口去接水,坐到了几排之外的一个空位上。
他没有回头,而是透过对面走廊窗户的玻璃反光,继续观察那个妇女。
她的右手无名指,少了一节。
切口平整光滑,边缘没有丝毫疤痕组织增生,像是用最精密的激光手术刀一次性切除的。
“呜——”
列车驶入一条长长的隧道,车厢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就在这短暂的几秒钟里,沈默从玻璃反光中瞥见,那个熟睡的婴儿,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映出的不是车厢顶部昏黄的应急灯,而是一片布满了蛛网般裂缝的、灰白色的混凝土穹顶。
黑暗退去,光明重临。婴儿依旧闭着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默立刻低下头,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用指甲飞快地划下几个字:“不要对视新生儿”。
他将纸条折成小方块,趁着邻座起身去厕所,悄无声息地塞进了座位之间的缝隙里。
第七根铸铁管被林工处理得最为特殊。
他在管子顶部凿开一个小孔,将融化的工业蜡油缓缓倒入,直到完全灌满。
冷却后,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蜡质胶囊。
黄昏时分,他抱着这根沉重的铁管,走进了社区的老式澡堂锅炉房。
趁着锅炉工交接班的间隙,他熟练地将其严丝合缝地嵌入了主供热管道的一个预留接口处。
当晚,澡堂的热水供应一切正常。
但所有在里面洗澡的住户,都听见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那是一种极轻微、若有若无的哼唱声,混杂在水流声中,调子很古老,像极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工厂广播体操开始前的那段前奏。
一位退休的老工人当场激动得老泪纵横,他冲出浴室,大喊着说那是他死去多年的老工友的嗓音,当年两人总是一起哼着这个调子去上工。
一石激起千层浪。
消息不胫而走,居委会很快接到了数十起关于“锅炉房灵异事件”的投诉。
林工主动站出来,承认自己私自安装了物件,却坚称只是在“做一个实验”。
调查人员很快赶到,拆下了那根铸铁管。
他们用电锯将其截开,刺鼻的蜡油味弥漫开来。
管内除了凝固的白色蜡块,空无一物。
他们没收了铁管,认定这是一场恶作剧,对林工进行了严肃的批评教育。
没有人注意到,在那凝固的蜡芯最深处,包裹着一小截被折断的铅笔头。
用显微镜才能看清的笔芯上,雕刻着一行字:
“看就够了,别说出来。”
一周后,沈默抵达了旅途的终点。
那是一座几乎被地图遗忘的边境小镇,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煤烟和湿土混合的味道。
他走进镇上唯一一家还能住人的旅店,柜台后,一个睡眼惺忪的老板递过来一本布满油渍的登记簿。
沈默拿起那支笔杆上缠着胶带的圆珠笔,在“姓名”一栏的空白处顿住了。
笔尖悬停在泛黄的纸页上方。
他将要在这个新世界写下的第一个名字,并非一个用以躲藏的盾牌。
它是一把钥匙,为了一扇他尚未找到的门锁,重新锻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