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记工龄(2/2)
他们脚下,被拉长的影子,却诡异地指向了与光源完全相反的方向。
王主任尖叫一声,失手打翻了分析仪。
他疯了似的捡起那个玻璃瓶,冲进卫生间,将其狠狠砸在地上,然后将一整瓶强酸倒了上去。
刺鼻的烟雾升腾而起,玻璃与液体被迅速腐蚀。
可当他以为一切都结束时,他看到,被液体浸染过的那块地板,在被酸液腐蚀殆尽后,竟从水泥的缝隙里,缓缓生长出一层薄薄的青苔。
青苔的叶脉以一种反自然的规律扭曲着,最终构成了两个清晰的字:
“等等。”
边境小镇,沈默推开了一家照相馆的门。
门上的风铃发出一阵喑哑的声响。
“洗照片?”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板从暗房里探出头。
“冲洗一张底片。”沈默说。
“底片呢?”
“没有底片。”
老板愣住了,随即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点点头,转身走回暗房,熟练地从一个密封的铁盒里抽出一张空白相纸,放入了显影盘中。
化学药水的味道弥漫开来。
几分钟后,老板将显影完毕的相纸夹了出来。
纯白的相纸上,缓缓浮现出一片深邃的星空。
而在星空的正中央,有一道斜斜贯穿了银河的、锈红色的痕迹,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沈默接过照片,那道锈痕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
他掏出便携式高倍放大镜,凑近了观察。
锈痕并非单纯的色块,它是由无数个微缩到极致的、首尾相连的数字“72”所构成。
其排列的密度与走向,与他掌心铁锈片上的记忆蓝图,分毫不差。
“这个……”沈默指着那道锈痕,“能修掉吗?”
老板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修不掉,这是胶片自带的。我们这儿洗的所有照片,只要是没底片的,洗出来都带这个。”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每年清明前后,总有几个外地人,专门来洗这张照片。”
沈默付了钱,将照片小心地收好,转身离开。
在他推开门的一瞬间,他听见老板在身后低声自言自语:“算算日子,今年的风,也该来了……”
当晚,林工将那张手绘的暗渠地图复印了七份,用七个不同的信封装好,分别寄往了七个不同城市、早已退休的老同事家中。
寄件人一栏,他统一署名为“市管道协会”。
做完这一切,他又一次在凌晨四点十七分准时醒来。
但这一次,他没有在床上茫然地坐起,而是直接下床,穿上衣服,梦游般地走出了家门。
他的路线改变了,不再是无意义地绕圈,而是径直走向了城市边缘一座早已废弃的二级加压水泵站。
他熟练地翻过锈迹斑斑的铁丝网,走到布满灰尘的控制面板前。
他的手指在上面拂过,仿佛在寻找一个遗忘多年的密码。
最终,他停在键盘上,输入了一串数字:19850723。
那是他在那份暴雨抢险记录上看到的日期。
“轰——”
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巨大水泵,竟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短暂地启动了十秒钟,然后再次陷入死寂。
巨大的震动让墙壁上积攒的灰尘簌簌落下,露出了一行当年用红色油漆写下的安全标语。
岁月已经将大部分字迹侵蚀,只剩下最后几个字清晰可见。
“……要一直看。”
林工伸出手,用粗糙的指腹抚摸着那冰冷的油漆字。
一股无法抑制的悲伤涌上心头,他忽然泪流满面,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哽咽着说:“老赵,我替你签到了。”
他完成了某种交接。
转身时,他工具包里那面用来勘察管道内壁的镜子,恰好滑了出来,斜斜地靠在墙角。
镜面中,映出了他身后空旷的厂房——本该空无一人的地方,此刻,却静静地站着七个模糊的身影。
他们穿着和王主任照片里一模一样的蓝色工装,整齐列队,胸前那块本该是姓名牌的地方,统一朝外,光洁如新,没有任何字迹。
而在边境小镇的旅店里,沈默摊开那张星空照片和一张本地的详细地图。
老板的话在他脑中回响——“算算日子,今年的风,也该来了。”
在气象学中,风是空气的流动。
但在一个被“残响”渗透的地方,“风”又代表着什么?
信息的流动?
记忆的扩散?
他将放大镜对准地图,寻找着与“观测”、“记录”和“天空”相关的地点。
很快,他的目光锁定在小镇西北角,一个被标记为“已废弃”的符号上。
那个地方,曾经是这座边境小镇的气象站。
一个专门用来观测和记录风的地方。
他将星空照片与地图并排放在一起,照片上那道锈红色的“72”伤疤,其倾斜的角度,竟与地图上那座废弃气象站相对于小镇中心的位置,形成了完美的轴对称。
这不是巧合。
那张照片不是星空图,而是一份请柬。
一份来自天空的、指向大地的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