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孤岛鱼飞》（1/1）

景和十三年秋，女帝南巡船队自江南返航，欲经海路视察沿海防务与渔盐之利。不料，天有不测风云，船队行至东海与外洋交界处的“星罗列岛”海域时，遭遇了罕见的秋季强风暴。狂风卷集着乌云，巨浪如山，庞大的龙船在自然伟力面前也显得脆弱不堪。尽管水手们奋力搏斗，一艘载有部分皇室成员、包括五位皇子与祥瑞长公主澹台星在内的辅船，仍不幸被巨浪拍中，触礁受损，与主船队失散，最终随波逐流，搁浅在了一座远离航线的、地图上未曾标注的荒岛沙滩上。

惊魂甫定，众人清点损失。船只龙骨受损，暂时无法航行，所幸人员大多只是轻伤。然而，更严峻的问题摆在面前：荒岛之上，怪石嶙峋，植被稀疏，除了些椰子树和不知名的灌木，几乎看不到可供食用的果实或动物。携带的淡水和食物在风暴中损失大半，所剩无几。孤悬海外，救援何时能至，犹未可知。绝望的情绪开始在一些随从心中蔓延。

老大澹台玄强自镇定，指挥人手清理营地，收集雨水，安抚众人。老二澹台战带领侍卫探查全岛，寻找水源和食物来源，但收获甚微。老三澹台墨翻阅随身携带的、已被海水浸湿的《海国图志》残卷，试图确定方位，却一无所获。老四澹台鹊忙着用岛上有限的草药救治伤员，预防疫病。老五澹台铢则清点着仅存的物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眉头紧锁。年仅十岁的澹台星，又饿又渴，看着大人们凝重的脸色，委屈地蹲在沙滩上，用小树枝划拉着沙子，甚至无意识地拿起一块被海浪冲上来的、形状奇特的白色珊瑚石放进嘴里啃了啃，随即被涩得直吐舌头，哇哇哭了起来。

“别哭，星星，二哥给你找好吃的！”老二澹台战见妹妹哭了，心疼不已，更是焦躁。他提起一根粗壮的、被风暴刮断的椰树干，走到海边，望着茫茫大海，希望能看到鱼群或过往船只的影子。

就在这时，离岸边不远的海面上，突然浪花翻涌，一条体型极其硕大、形貌古怪的大鱼猛地跃出水面！此鱼通体青黑，头部长着骨板，嘴裂极大，体长足有三丈开外，在夕阳余晖下，鳞片反射着诡异的金属光泽，模样狰狞，一看便知是深海凶物。它似乎是被风暴或别的什么吸引到了浅海。

若在平时，众人定会戒备。但此刻，饿得眼冒金星的老二澹台战，看到这条大鱼，第一个念头竟是：“好大的鱼！够全岛人吃几天了！”救妹心切，加上连日焦虑形成的悍勇之气直冲顶门，他也顾不得许多，暴喝一声，体内家传武学本能激发，竟使出了一招自己平日练功时胡编乱造、从未想过能用于实战的古怪身法，双脚猛地蹬地，借着沙滩的柔软助力，身形如大鸟般腾空而起，双手紧握那根沉重的椰树干，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刚刚落回水面、张着大嘴的怪鱼疾刺而去！

“乌鸦坐大鱼——！”他给自己这搏命一击起了个应景又滑稽的名字。

说来也巧，或许是那怪鱼跃起后正在换气，巨口未闭；或许是澹台战情急之下的力道与角度妙到颠毫；又或许，真有那么一丝冥冥中的运气——只听“噗嗤”一声闷响，那根前端被礁石磨得有些尖锐的椰树干，不偏不倚，正好卡进了怪鱼巨大的鳃盖缝隙之中！

“吼——！”怪鱼遭受重创，发出沉闷如牛的痛吼，庞大的身躯剧烈扭动，拍打得海浪滔天。澹台战死死抱住椰树干另一端，整个人被带得在海中翻滚，险象环生。

“二哥！”

“快救殿下！”

岸上众人惊呼，纷纷下水营救。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怪鱼吃痛，并未向深海潜逃，反而因为鳃部被异物卡住，呼吸不畅，开始疯狂地向着岸边相反的方向——即大陆的大致方向——拼命游去！它力量奇大，游速极快，竟拖着紧抱树干的澹台战，以及后来纷纷抓住树干、绳索试图救援的侍卫们，变成了一支诡异的“人鱼混合船队”，破浪前行！

“抓紧了！这鱼……这鱼在带我们走！”澹台战在风浪中大吼。

绝处逢生！老大澹台玄立刻意识到这是天赐良机，强令所有人抓紧绳索、木板，甚至将破损的船体残骸也绑上，由这条“鱼力发动机”牵引，离开了荒岛。

旅程惊险万分，却也充满了奇特的“收获”。老五澹台铢惊魂稍定，看着眼前巨大的鱼身，商贾本能复苏，居然掏出小刀，小心翼翼地割下鱼鳔，吹鼓起来，成了一个巨大的气囊，还笑嘻嘻地说：“海龙王送了个钱袋子！还是防水的！”老三澹台墨则趴在相对平稳的鱼背上，不顾颠簸，拿出防水油布和炭笔，记录下这前所未有的经历，并仔细观察鱼身：发现鱼眼如巨大水晶，能聚焦阳光；鱼刺坚硬如铁，可磨制工具；甚至在鱼鳞的缝隙里，发现了一些发光的微生物，他称之为“海火虫”，或许可用于夜间照明。老四澹台鹊则设法收集了鱼体分泌的黏液，并幸运地在鱼腹中发现了几颗硕大莹润的珍珠，他将珍珠磨成粉末，混合黏液和几种随身携带的解毒药粉，竟制成了一种能散发特殊气味、驱赶鲨鱼等海中猛兽的药丸，分发给众人佩戴。

最开心的莫过于小澹台星。她起初害怕，但很快被这新奇的“大鱼船”吸引，趴在鱼头靠近眼睛的位置，紧紧抓着骨板的凸起，兴奋地指手画脚：“大鱼大鱼，往那边游！星星看到云糊地感知到她的指向，或者说，它挣扎游动的方向，恰好与陆地所在大致吻合。

就这样，这条被“驯服”的怪鱼，拖着这支奇特的漂流队伍，在海上航行了一天一夜。次日黎明，当朝阳升起时，远方终于出现了绵延的海岸线！岸上的渔民清晨出海，看到这“巨鱼拖船”的奇景，吓得纷纷跪拜，以为是海神显灵。

靠近港口时，闻讯赶来的地方官员和驻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支“御用鱼船”缓缓靠岸。那怪鱼已是强弩之末，鳃部卡着的椰树干格外醒目，更令人绝倒的是，老五澹台铢不知何时，竟用鱼血在树干露出水面的部分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皇家御用，奇鱼渡海，日租万两，概不还价！”虽是玩笑，却也冲淡了劫后余生的凝重气氛。

女帝得知消息，率主船队焦急赶来汇合，见子女臣工无恙，更是得此奇遇，又是后怕又是惊喜。为纪念这次化险为夷、感念这条怪鱼的“救命之恩”，女帝特下旨意，将遇险获救的这一日定为“鱼舟节”，令沿海州县每年举行庆祝，感念自然，敬畏海洋，并鼓励渔民发明创造各种实用的捕捞和航行技术，其中一项娱乐活动，便是模仿澹台战那“乌鸦坐大鱼”的姿势进行比赛，滑稽有趣，寓意勇于拼搏。

这条立下大功的怪鱼，被小心地从鳃部取出树干（过程颇费周折，鱼鳃受伤但无性命之忧），并未杀死食用，而是被女帝下旨，以最高规格的礼遇，用特制的巨大水箱，运回了京城，放养在皇家御苑的“海晏湖”中，派专人精心照料。更奇的是，人们发现，这条怪鱼的额头正中，有几片鳞片天然长成了暗红色的、形似展翅朱雀的图案，被视为祥瑞之兆，被称为“朱雀鱼”。澹台战更是成了“朱雀鱼”的“专属教练”，每日教它各种动作，美其名曰“强身健体”，其实多半是他自己玩心大起。

“朱雀鱼”的存在，也成了某种试金石。曾有瑞王余孽混入御苑，企图向湖中投毒，加害祥瑞之鱼，制造事端。不料，“朱雀鱼”极具灵性，察觉毒饵异常，竟猛地甩动巨尾，将毒饵精准地拍起，反灌进了那刺客因惊讶而张开的嘴里，令其当场毒发身亡，阴谋败露。

十年弹指一挥间。当年的奇遇深刻影响了朝廷的海防策略。水师督造的战舰，纷纷借鉴了“朱雀鱼”的流线型体态，以减少航行阻力，提高速度，船首也多雕刻成瑞鱼或海兽形象，以壮声威。而且，不知从何时起，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新舰下水，必在桅杆顶端镶嵌一小段椰木，寓意“同舟共济，遇难成祥”，据说能得到海神的庇佑，甚至能像当年那样，引来“神鱼”相助。这虽是无稽之谈，却成了水师将士的精神寄托。

又过了几年，祥瑞长公主澹台星迎来及笄之礼，举国同庆。在盛大的典礼之后，一个令人惊喜的消息传来：御苑中的“朱雀鱼”，在平静了十多年后，竟在月圆之夜，产下了一窝数十颗晶莹剔透、大如拳头的鱼卵！

更令人惊奇的是，在月光照耀下，那些半透明的卵壳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仔细看去，竟隐隐构成了一幅熟悉的星图——正是当年他们遇险那座荒岛在夜空中的星座方位！而星图中最明亮的一点，恰好对应着当年小郡主饿极哭泣时，泪水滴落的那块礁石的位置。

这一发现，被视作天大的吉兆，意味着祥瑞绵长，福泽深厚。女帝大喜，命人精心照料鱼卵孵化。而“孤岛鱼飞”的故事，也随着“朱雀鱼”的后代繁衍，一代代流传下去，成为了一段融合了冒险、亲情、智慧与祥瑞的传奇，激励着人们在困境中永不放弃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