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0章 谢尔弗曾经的“封君”(1/2)
八月十七。
羊角河谷。
已经进入下半场的雨季,势头明显小了许多。
夕阳如同一块冷却的黄金,正缓缓沉入巴托尔矿山的熔炉。
这片被金矿剖开胸膛的山地,裸露着深刻的沟壑与嶙峋的岩壁。
一条被矿车与驮队反复碾踏出的道路,如一道丑陋的伤疤,蜿蜒穿过谷底。
但在道路两侧的山脊线上,一切都是死寂。
博尔只金伏在冰冷的砾石之后,身上裹着一张硝过的老羊皮——一则保暖,二是伪装。
在他的身后、散布在岩石缝隙与枯黄草丛间的,是八十名部落里最好的战士。
他们和博尔只金一样,周身覆盖着灰褐色的毛毡,羊毛编织的绳索将多余的衣物紧紧束住,避免任何可能的勾挂与声响。
他们的脸上涂抹着干涸的泥浆,连腰间的弯刀也用厚布包裹了刀鞘。
没有交谈,没有动作,甚至听不到太多的呼吸,只有山风掠过岩石缝隙时发出的呜咽,与他们融为一体。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光迅速衰败,青灰色的暮霭从谷底弥漫开来。
又是徒劳无功的一天。
“头人?”
博尔只金的身后,战士们愤懑无奈的抱怨声与催促声终于压抑不住:
“咱们天天在这里淋雨受冻……到底在伏击个啥?”
“要我看,这是撒巴罕千户有意支开咱们……”
“闭嘴!”博尔只金动了动耳朵,右手微抬,五指张开,“来人了!”
这个动作,被身后每一个紧盯着他的战士收入眼底。
空气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
谷底的道路上,影影绰绰的队伍出现了。
先是几名散乱的斥候,骑着矮马,有气无力地挥动着长杆。
紧接着,是长长的队伍核心——装载着沉重盔甲与粮草的车队。
车队两侧的士兵们大多穿着混杂的皮甲,疲惫地低着头,跟着车辙蹒跚前行。
他们的武器随意地扛在肩上,队伍松散,精气神更是垮塌得不成样子。
几名骑马的军官来回催促,也只能徒劳地在山谷间引起空洞的回响。
博尔只金的眼睛却是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看到了队伍中央,那面熟悉的苍狼大纛。
两行热泪瞬间从博尔只金的眼窝涌出,嗓音嘶哑:
“是殿下!阿苏勒殿下回来了!”
……
巴托尔矿山的矿工营地位于半山腰一片被强行推平的开阔地上。
几座用泥土和石块垒砌的矮屋,以及大片脏污的毛毡帐篷,杂乱地散布着。
营地中央那根曾经悬挂着斯瓦迪亚狮鹫旗帜的旗杆已经断裂,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在夜风中闷闷作响的苍狼大纛。
从布特雷退下来的撒巴罕部占据了这里,并在数日的等待后,迎来了整个南路大军的统帅。
但这一次,不是胜利的会师。
沉闷的营地里,唯有草原汉子劫后余生的窃窃私语混着羊肉汤锅的咕嘟作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望向营地最中央的石屋。
那里有整个南路先锋军仅剩的一位王子、一个万户和三个千户。
他们的商议结果,将决定这四千残部的命运——更多的人在撤退途中主动或被动地留在了山林里。
……
“王子殿下,此地简陋,请您……请您……”
撒巴罕端过一碗羊汤,看着眼下青黑、头发散乱的阿苏勒,苦忍多日的担惊受怕终于是随泪水一起喷涌而出、泣不成声。
连日奔逃,阿苏勒的心态早已经平复了许多。
面对撒巴罕的真情流露,阿苏勒眼眶虽热,到底是没有多失态,双手自然接过那碗羊汤,递给了一旁稍显局促的卡布达撒,这才搂过撒巴罕的肩膀,目光灼灼:
“哭什么?热汤暖身,胜过金杯美酒!”
“不过是输了一阵,草原上的苍狼难道会因为一次失手就饿死?”
“记住今夜这碗羊汤的滋味,记住羊角河谷里倒下的弟兄。”
说到此处,阿苏勒起身,接过亲卫手里的汤勺,为在座几人各自盛了满满一碗羊汤,高举手里的陶碗,声音不高,却像埋在灰烬里的火炭,暗红地烧着:
“等到我们明年打回来的时候,要用维基亚人的血,把这锅汤煮沸。”
石屋内凝滞的空气仿佛被这句话撬开了一道缝,几个千户慢慢挺直了背脊——这是王子殿下对他们政治生命的许诺。
眼看气氛稍缓,阿苏勒的视线转回撒巴罕:
“军中还剩多少粮草?”
撒巴罕原本挺直了些的脊背再度佝偻下去,嘴里的羊肉都带着苦味:
“撤退时不敢带太多,属下担心被追兵咬住……如今还剩下大概七日所食。”
“剩下的,我尽数发给了那些小部落,放任他们自行北返。”
卡布达撒最先听明白了撒巴罕的未尽之意,暗自冷笑——这些被早早打发走的小部落,自然就是用来吸引追兵注意力的诱饵了——那些可都是他卡布达撒的附庸。
心中想着,卡布达撒果然听见阿苏勒的嗓音再度响起:
“我走山间小道而来,对外界情况所知不多……谢尔弗如今可有什么动作?”
撒巴罕摇摇头,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碗,拇指扣进热气氤氲的羊汤,语调里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郁闷:
“我这些天日日都要散出十几波探子……但谢尔弗与亚历山德罗的兵马好似那缩头的乌龟,就驻留在布特雷城外,除开几处必要的战略要点外,半点没有攻城占地的意图,更别说来黄金矿山看一眼了。”
“连带着我特意布置在矿山外围的伏击陷阱,也没了意义。”
如今的卡布达撒对“缩头乌龟”一词有些敏感,半是点评半是推诿责任道:
“矿山是死的,李维·谢尔弗其人只要意识到这一点,确实不着急。”
“此人御下极严,与他的家风一脉相承,寻常计谋,怕是诱不动他。”
黄金是掠夺优先级最高的战利品之一,但黄金原矿不是。
如此简单的道理,偏偏那些紧追在阿苏勒一行屁股后头的维基亚贵族,还是被贪婪蒙蔽了心智。
撒巴罕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到底对该负首要责任的卡布达撒心存芥蒂;但这位万户的话语提醒了撒巴罕一件事……
“王子殿下,”撒巴罕念头一转,对上阿苏勒的视线,话里带着小心的试探,“布雷诺方面的追兵,可否需要属下派人……”
阿苏勒闻言摆了摆手,语调里透露着进入石屋以来难得的、发自真心的松快,恰如连日奔波后喝一碗热汤般熨帖:
“这些蠢货四天前就被我们杀得溃散而逃,构不成威胁了。”
「要是维基亚人都是这等蠢货就好了。」
阿苏勒心中暗叹。
“那岂不是说,”先前一直没吭声的朵女突然开口,抛出的问题却又是让屋内的气氛陡然一僵,“走布特雷撤退已经不可能了?”
撒巴罕暗戳戳地瞥了一眼阿苏勒与卡布达撒,没有正面回答朵女的疑问——他之所以弃守布特雷,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预判到了那些攻城器械的存在。
真要等谢尔弗兵临城下再做决定,以荆棘领的骑兵锋锐、己方的士气低迷,撒巴罕根本不抱侥幸。
反倒是依靠先前构筑在山谷走廊里的工事设伏,才能巧妙转换敌我的优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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