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0章 谢尔弗曾经的“封君”(2/2)
只可惜大势当头,身为追击一方的李维不往圈套里钻,不能“中心开花”的撒巴罕也就只能赶在被更大层面上的战略包围之前突围了。
至于那批“资敌”的攻城器械从何而来……
这就是另外一个让王子殿下与万户大人颜面扫地的问题了。
“确实不该浪费勇士们的鲜血了,”末了,还是阿苏勒接上了话茬,“撒巴罕,你这里可还有联系上鹰巢城的手段?”
“属下惭愧,”撒巴罕连忙掏出地图,俯首请罪,“如今只剩可联络白鸽堡外、围城部众的信鹰三只。”
“这样啊,”阿苏勒的叹息声里带着意料之中的惋惜,“我的信鹰也在撤退当日就放出去了。”
便是以一国王子之尊,在一场野战的溃败中,也只能仓促地将自己的撤退消息告知大后方;中途会有哪些波折、后续如何取得联络……凡此种种,也不过听天由命。
阿苏勒强自振作,将注意力转回面前的地图。
撒巴罕毕竟盘踞布特雷多日,倒是将通向北边的山中小径摸了个七七八八,连带着外围的敌人动向也摸索了一二。
“斯瓦迪亚人的主力依旧在安全区域观望,虽有小股势力想要捡漏、但料想不是我等的对手。”
“且属下已经派人去联络了雅盖沃那边的残部……我军东侧的遮掩应当无碍。”
“我军北返的最大障碍,”撒巴罕娓娓道来,还沾着油水的粗壮手指点了点白鸽堡所在,“还是此地的斯瓦迪亚人,以及与之合流的荆棘领杜邦男爵所部。”
涉及军略,又是关乎众人身家性命的逃跑大计,先前互有嫌隙的其余几人也是凑了过来,不敢放过撒巴罕的每一分讲解。
“从巴托尔矿山出山的道路有四条,相距最远的两个出口间隔在四十里左右——这在骑兵的一日行程内。”
“我若是那杜邦·汉尼,除开去往布特雷那条路外,必定会在其余三条出口的中间点驻营,并派游骑往两边搜索。”
“事实上,我派出去的探子,也确实在三路都遇到了荆棘领的游骑。”
撒巴罕能够被委以看护后路的重任,胸中自有一番沟壑;若是平常,他自然是会以阿苏勒为主,但在眼下,却不敢由着王子殿下先开口了。
“为今之计,我们要欺他白鸽堡的野战兵力不足,急调围城部落联军南下,”撒巴罕指了指地图上已经被标记摧毁的无名小镇,“驱离杜邦·汉尼。”
“然后再伺机突围。”
“最好是……”撒巴罕深吸一口气,示意亲卫把好房门,这才以极低的音调道出了心中最隐晦的心思,“再分兵突围。”
“我们要靠两条腿走出山林,机动性是比不过……”
“分兵?”
“分兵!”
不出撒巴罕的预料,此言既出,一直没什么精神气的朵女和蒲罗浑俱是猛然起身、惊骇一呼,打断了他的陈述。
“如今还在咱们身边的,可都是自家部落的叔伯、子侄、兄弟啊!”
蒲罗浑双目溜圆,死死瞪着撒巴罕,拳头紧握——在座都是知兵之人,当然知道眼下这种状况“分兵”意味着什么。
撒巴罕不敢与蒲罗浑对视,嘴唇嚅嗫片刻,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那讹里真算什么?你要让他的牺牲白费吗?”
浦罗浑如遭雷击,壮硕的身躯颤了又颤,半晌却是再也出不了声,只有粗重的喘息在石屋内回荡。
朵女没有说话,只是将祈求的视线投向阿苏勒。
“让我再想想。”
阿苏勒放下早已经凉透的碗,垂眸看向地图,口中喃喃,像是要说服自己:
“一定会有转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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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夜空下,巴托尔矿山以西,(直线)距离王子阿苏勒不过二十公里的布特雷城郊、羊角河谷一侧,火把通明处,立着李维·谢尔弗的营帐。
当然,李维并不知晓库尔特的另一位王子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毕竟早在三天前,布雷诺方向的格列佛男爵就送来了消息——那群贪功冒进的贵族果不其然地被阿苏勒设伏反杀、溃不成军……
如今除了知晓库尔特人残部大概还藏身在茫茫群山外,维基亚人并没有更多的情报了。
更没有多余的兵力来包抄、封锁整个群山防线。
因为,先前一直“坐山观虎斗”的斯瓦迪亚人终于有了动作。
这“动作”也包括了应对此刻正身处布特雷前线的李维。
一封神通广大的、用金丝混合「贝伦贝格魔纹纸」作载体、由掺着珍珠母贝粉的银墨水手写的拜访函,经由梅林商会的渠道——那个“血脉高贵”的巴斯·惠特尼·格里菲斯·格里高利——于今夜加急送到了李维手中。
信函由灰色真丝缎带束起,最终以一滴浓郁的深红火漆封印。
漆中融有干燥的玫瑰花瓣粉末,散发出李维再熟悉不过的花香。
而那火漆正中央,赫然压印着一朵怒放的玫瑰纹章。
“切尔德·罗斯?”
李维轻声诵读着拜访函上的名姓,指尖摩挲着那朵“玫瑰”清晰的纹理……
「嗯,确实没有“荆棘”,只是“玫瑰”。」
收敛心中的戏谑,李维抬头望向下座的巴斯·惠特尼·格里菲斯·格里高利,眼眸微眯:
“这就是那个‘罗斯家族’?”
管事巴斯摸不清李维这声笑容是何意味,但他在来的路上亲眼目睹了此人的“残暴行径”,心中一突,赶忙从椅子上站起,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这才小声回禀道:
“如李维子爵您的见识,这正是当年搬迁去往斯瓦迪亚的‘玫瑰家族’、如今的嫡支。”
“流亡就流亡,”李维嗤笑一声,眼底已然是有杀意涌动,“说这么好听干什么?”
谢尔弗如今已是伯爵尊位,拉一个几百年前的“前封君”过来,恶心谁呢?
李维可以自嘲祖上是个厨子,你什么档次,也敢跟着嘻嘻?
怎么?姓氏叠得越多比别人多几条命不成?
自知不占理的巴斯不说话了,只是弯腰的角度又大了些——要不是实在欠着一个推脱不掉的人情,他绝对绝对不会当这个掮客!
良久的沉默,直到巴斯那肥硕的身形已经开始摇摇欲坠,身下的地毯洇出大片黑色的湿痕,李维方才皮笑肉不笑地缓缓开口:
“巴斯管事请坐,不知道这‘玫瑰正统’是有何要事、才要在战事紧急万分的时刻贸然求见?”
实在站不住的巴斯半边屁股挨着椅子,姿态放得极低:
“应当是为了与斯瓦迪亚的和谈之事……”
“应当?”
“正是为了和谈所来,”巴斯苦笑一声,“以德蒙家族为首的斯瓦迪亚中部行省贵族,希望与您和亚历山德罗达成和解——以布特雷为界。”
李维全当放屁,径直岔开话题,反问道:
“怎么?看来阿德尔曼·柯林斯大元帅的威望不足压服本地的伯爵们啊?”
巴斯先是一惊,大概没想到李维洞察得如此透彻,随即心喜,不顾腰间的酸痛、再度起身行礼:
“那李维子爵想必更知道,阿德尔曼大元帅一生用兵从无败绩,也就更无从妥协之举。”
“德蒙家族能提供的筹码,想来是更丰厚的吧?”
李维勾了勾嘴角,眼神里的讥讽多过赞赏,最终尽数化作厌弃、深埋进眼底,挥了挥手:
“送巴斯管事下去休息。”
巴斯知道这事成了,心底一松,也不再多言,乖顺地跟着亲卫离开了帐篷。
脚步声远去,柯文从帐后闪出身形,就着那枚惟妙惟肖的“玫瑰”漆印,口中啧啧、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
“斯瓦迪亚人倒是煞费苦心,连你们家的老底子都挖出来了。”
“恶心人是有一手的。”
李维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随即摊开一张空白的信纸:
“来者不善,我得提醒杜邦那边多加小心!”
柯文丢下那拜访函,笑着敲了敲桌子,提醒道:
“你才是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