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7章 狭路相逢(2/2)
但随即,彼得的安全感就被碾得粉碎。
那不可一世的、一贯用鼻孔和鞭子对着斯瓦迪亚人发号施令的、麦哈姆德百夫长,在三个圆阵合拢前、在新附军的众目睽睽之下,被挑落下马。
一贯披着狼皮——据说是某位库尔特王子的赏赐——的高大身影转瞬淹没在了烟尘中。
原本在库尔特游骑纠缠下有些松散的红黑色“潮水”再度列成一道直线,像是东边的群山坍塌,又像是西边的莱茵河水泛滥,以一种人力不可阻挡的威势、快速迫近第九营所在……
翻译官的叫喊和九哥的怒斥同时消失,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大鹅。
“跑啊!往山上跑!”
也不知谁喊了第一声,这声音像是一盆冷水泼进了油锅、瞬间炸裂。
第九营的降卒们再也顾不上那许多,拔腿就往羊角山方向跑。
督战队……
督战队是第一个跑的!
赶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这些殿后的库尔特人翻身上马、扬鞭就撤,只给斯瓦迪亚降卒们留下了一嘴的泥点子。
一场溃败,就此开始。
彼得反应迅速,目光锁定九哥,双手死死拽住几个老卒:
“愣着干什么!快护送九哥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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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是个矿工头子,组织过不止一次群殴,手里也不止一条人命——这些放在普通人里都是相当不得了的人生经历。
但战争属于另一个量级的烈度。
格特领的议员/贵族/教会老爷们诚然以百分之七的人口占据了羊角河谷百分之八十七的土地,可他们也不会组织麾下的骑士对着领地里的“刁民”们来一次标准的“墙式冲锋”。
哪怕这是斯瓦迪亚骑士的“成名绝技”。
如此想来,相比于库尔特蛮子又或者维基亚蛮子,格特领本地的老爷们对自己的领民大抵称得上“温情脉脉”了。
彼得为自己心中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感到有些好笑,惊恐却依旧死死地控制住了他脸上的每一块肌肉。
直到九哥试探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彼得方才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你没事吧?”
瞧着彼得面如金纸的模样,九哥有了一丝微妙的、重新占据上风的心理优势,故作大气地安慰道:
“战争就是这样,胜败都是常有的事。”
那口吻,仿佛他是个久经沙场的将军似的——事实上,“九哥”不过是爱德华兹领最普通的一个征召民兵而已。
当然,一个普通征召步兵有能耐活到现在,九哥自身的经历倒也不输矿工彼得了。
而九哥此刻的嘘寒问暖倒也不是危难关头下的真情流露——他只是还需要本地人彼得带他出去呐。
……
九哥一众休整片刻、清点人数,又在周边山林里搜索了一圈溃兵,倒是重新拉出了一支两百多人的队伍。
甚至还找到了翻译官。
“不能就这么回去!不能就这么回去啊!”
只是在听说了九哥等人的打算后,翻译官尖细如同妇人的嗓音当即响起,额头更是冒出了急汗:
“就这么回去,咱们都会被杀掉的!”
“那个麦哈姆德百夫长,用咱们这里的话说,就是国王陛下的亲戚啊!”
“他死了,咱们肯定要陪葬的!”
翻译官一席话说得众人脸色青灰,有脾气急的更是当场破口大骂起来。
“闭嘴!都安静!再吵吵、吵来追兵大家一起死好了!”
九哥一声咆哮,须发皆张,登时让现场鸦雀无声;他这才将目光转向翻译官,眼神闪烁:
“你既然这么说,想必是已经有什么想法了。”
“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考参考……以后都是过命交情的兄弟了。”
翻译哪里听不出此人的威胁之意,心中暗骂,却也明白自己的计划需要这个兵头子的协助,谦让几句,便也和盘托出:
“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着各位兄弟,我们这一趟,是要去攻打格特家族的旧城堡所在。”
“那里还有格特家族的残部,库尔特人想要拿下他们做傀儡。”
“这情报是布特雷镇长巴伦亲口奉上的,当时我在现场。”
翻译说着视线看向在场唯一的本地人彼得。
见众人的视线瞧来,彼得坦然地点了点头:
“我确实听说过类似的流言,但也只是流言。”
“这就够了,”翻译抢白道,“除开你们第九营外,还有八个营、总共五千多号人从四面八方往那里赶——库尔特人是打算一个都不放过的。”
“那些督战队的狗日的跑得比兔子还快,咱们就算现在赶回去了,你们觉得顶上的那些库尔特大老爷会信谁的?”
翻译的目光扫过,周遭众人尽皆默然以对。
答案不问可知。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一是要收拢山里逃散的各位弟兄,最好是能救下几个库尔特骑士老爷。”
“二是要在一的基础上,执行原定任务、赶赴包围圈。”
“戴罪立功,”翻译双手攥拳,鼓舞道,“是咱们活下去唯一的机会!”
众人一时叹为观止——要不人能当上翻译官呢,这心眼子比马蜂窝还多!
九哥一根一根地揪下自己的胡须,内心仍是纠结不已,视线死死盯着翻译,沉声道:
“你有多少把握?”
翻译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一点都没有,但就这么回去肯定是死!”
“大伙儿都听见了吧,”九哥收回视线,随即将目光转向一众心腹,心中已然有了偏向,“行不行的,大家都吱个声。”
“九哥说啥就是啥!咱们兄弟跟着九哥走!”
当即就有人拍着胸脯表态道。
彼得刻意等了几个人,这才跟着起身道:
“我前两年跟着羊角村的伐木工一起、走过一条上下山的小路,应该就在这附近……不如先让我带几个人去摸一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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窸窸窣窣的草丛拨动声在林间响起。
“谁?谁在那里!”
彼得连忙举起手里的弯刀,警惕地望向声源位置,脚步后撤。
本该意料之中的、后背处同行老卒的触感却落了个空。
彼得心中大骇,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却哪里还瞧得见先前那两个新附军老卒的半根毛?
在彼得的脑子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脖颈已然被一条斜刺里伸出来的粗壮胳膊死死勒住、拖倒在地。
“噤声!或者死!”
庞贝一脚踩住彼得握刀的手腕,嘴唇轻动,碧绿的眼眸直刺彼得的眼底,眼神中却是彼得看不懂的……
诧异?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