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威逼利诱（2/2）
方劲松扮演了冷酷无情的“黑脸”，用刀枪暂时压服了局面，但同时也激起了巨大的民怨和潜在的抵抗情绪。为了彻底稳住后方，特别是争取这些地方实力派（士绅、富商）对剿匪战争的支持，石峻德这个“总督”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他需要出来扮演安抚人心、协调利益的“白脸”。
在方劲松的“建议”（实为要求）下，石峻德在知府衙门的大堂内，设宴“款待”（实为安抚）忻州府内有头有脸的士绅和富商代表。
宴会上，气氛压抑。这些士绅富商们虽然表面上恭敬，但眼神中充满了不满、恐惧和怨恨。
石峻德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和蔼可亲又忧国忧民的表情，开始了他的表演：
“诸位乡贤！今日请诸位前来，实乃情非得已！本督深知，前番方总兵为解军需燃眉之急，行事或有急切之处，让诸位受惊了！本督在此，代方总兵，向诸位赔个不是！”
他先放低姿态，缓和气氛，然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而严肃：
“然，诸位需知，如今已是生死存亡之秋！反贼陆鸣，盘踞八义集，其势猖獗，已非寻常流寇！官军此番征粮，实为保境安民，不得已而为之！还望诸位以大局为重，暂且忍耐！”
这时，一位在当地颇有声望的吕霖吕举人，忍不住站起身，语带讥讽地反驳道：“石部堂！您言重了吧？区区一伙山贼草寇，何至于‘生死存亡’？就算官军一时失利，我等据守这忻州府坚城，量那反贼也没有攻城的本事！何必如此惊慌，乃至行此…此近乎劫掠之事？”
这番话，代表了不少士绅的真实想法，他们觉得官军小题大做，甚至怀疑官军是借剿匪之名行搜刮之实。
石峻德早就料到会有人这么想，他非但不怒，反而叹了口气，用一副“你们太天真了”的语气说道：
“吕举人！诸位乡贤！你们…大错特错了！你们以为，反贼的目标，是攻打府城县城吗？”
他站起身，走到大堂中央，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提高：“错了！反贼狡猾无比！他们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城池！而是城外的广大农村！是农村的土地、粮食和人心！”
他详细剖析道：“这一路行来，本督亲眼所见！沿途村庄，十室九空，百姓皆被反贼蛊惑而去！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他们这是在挖我们的根！他们用‘减租减息’、‘平分田地’的口号蛊惑农民，用‘一切权力归农会’的邪说组织百姓！他们是要把农村变成他们的兵营、粮仓和兵源！**”
石峻德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一旦农村尽失，我等城池，便成孤岛！届时，无人纳粮，无人服役，无人守城！我们困守孤城，内无粮草，外无援兵，能支撑几时？这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若非农村已失，本督何须来此，与诸位争这点口粮？”
他拿起桌上搜缴来的一本人民军的宣传册《劳动创造一切》，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再看看这个！这上面写的什么？‘推翻旧社会’、‘人人平等’、‘打倒土豪劣绅’！他们的野心，是要彻底推翻我们几千年的纲常伦理，打倒我们所有的士绅缙绅！”
石峻德开始危言耸听，极力煽动阶级仇恨和对立：“你们以为，投降反贼就能保全富贵？做梦！他们的书上明明白白写着，要清算！要斗争！他们要夺走你们的土地、店铺、宅院！他们要让你们和那些泥腿子平起平坐！不！甚至要把你们踩在脚下！你们愿意吗？！”
最后，他抛出了最恶毒、也是最有效的谣言：“更有甚者！本督还听闻，反贼鼓吹什么‘共产共妻’！此乃禽兽之行，悖逆人伦！真要让他们得了势，诸位祖辈积攒的家业，乃至妻女，恐怕都要成为他人之物！这难道是你们想看到的吗？！”
“什么？！共产共妻？！”
“荒谬！无耻！”
“这…这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共产共妻”这四个字，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瞬间引爆了全场！士绅们彻底炸锅了！什么土地、钱财或许还能商量，但涉及到宗族血脉、妻女名节这些他们视为根本的东西，彻底触动了他们最敏感、最恐惧的神经！（尽管这完全是石峻德捏造的谣言）
“不能！绝不能让反贼得逞！”
“这哪是反贼？这是妖魔！”
看到士绅们群情激愤，石峻德知道火候到了。他趁热打铁，抛出了胡萝卜：
“诸位乡贤！正因如此，我们才必须团结起来，支持官军，彻底剿灭这伙祸国殃民的妖孽！”他声音充满诱惑，“只要剿匪成功，陛下必有重赏！届时，所有从贼者的土地、财产，都将抄没入官！本督在此承诺，这些无主之地，将优先分赏给在此战中出钱出力、有功于朝廷的各位乡贤！这可是扩大家业、光耀门楣的千古良机啊！”
威逼（反贼胜利后的可怕后果）利诱（剿匪成功后的巨大利益）之下，这些士绅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吕举人第一个站起来，义正词严地表态：“部堂大人一席话，真是惊醒梦中人！此前是我等愚昧，不识大体！剿灭反贼，保境安民，乃我辈士人义不容辞之责！些许粮草，何足挂齿！支持王师，理所应当！”
“对！对！吕兄说得对！”
“我等愿倾尽全力，助部堂剿匪！”
“哎呀！部堂大人真是深谋远虑！原来是在为我等谋万世之基业啊！刚才多有得罪，还望部堂海涵！”
宴会的气氛瞬间从压抑不满变成了“同仇敌忾”和“感激涕零”。士绅们纷纷表态，愿意“捐输”钱粮，支持官军。
石峻德看着眼前这群前倨后恭的士绅，心中冷笑，但脸上却堆满了欣慰的笑容：“好！好！诸位深明大义，实乃国家栋梁！本督定当将诸位之功，如实奏报陛下！来，满饮此杯，预祝我等，早日旗开得胜，共享太平！”
一场潜在的内部冲突，在石峻德一番连哄带吓、威逼利诱的巧妙操作下，暂时化解了。忻州府的士绅阶层，在“共产共妻”的恐怖谣言和“瓜分逆产”的巨大诱惑下，暂时被绑上了石峻德和方劲松的战车。剿匪大军，获得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后方和暂时的物资补充。
然而，这种建立在谎言和利益交换基础上的联盟，究竟能维持多久？当战争的残酷性远超这些士绅的想象时，当“瓜分逆产”的承诺变得遥不可及时，这个脆弱的联盟，又会生出怎样的变数？这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但至少眼下，石峻德为他摇摇欲坠的统治，又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