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打包青春(2/2)
老四倒是很乐意:“成!我去见识见识大城市的舞厅是啥样,回去也好跟厂里的那帮小子吹嘘吹嘘!”
傍晚,赵瑞龙和老四精心打扮后,意气风发地出了门。宿舍里只剩下我和陈默。喧嚣散去,寂静降临,只有我们整理东西发出的细微声响。
我最终还是没有去图书馆。我和陈默默契地没有开灯,借着窗外渐暗的天光和远处路灯透进来的微芒,继续默默地打包。
我将一件件物品放入箱中,仿佛将一段段时光封存。那件印着校徽、洗得有些发白的运动服,是新生运动会时穿的;那盏陪伴了我无数个夜晚的旧台灯,灯罩上还有一次熬夜不慎烫出的焦痕;那一摞摞笔记和卡片,记录着思想的碰撞与求知的路径……
“这个,还要吗?”陈默拿起桌角一个不起眼的铁皮盒子。
我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些零碎的小物件:几枚不同年代的校徽,几张褪色的电影票根,一枚在香山捡回来的红枫书签,还有……一张折叠得很仔细的糖纸。那是大一中秋节,班里发月饼,沈清薇悄悄把她那份里的水果糖塞给我时留下的。糖早化了,糖纸却一直留着。
“要。”我轻轻地说,将铁皮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那套《杜诗镜铨》的旁边。
陈默看着我,没有说话,眼神里有一种了然的理解。
我们不再交谈,只是安静地收拾着。打包的仿佛不只是衣物和书籍,而是整整四年的光阴——那些在图书馆挑灯夜读的深夜,在湖畔激烈争辩的午后,在运动场上挥洒汗水的清晨,还有那些隐秘的、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与情怀。
窗外,远远传来了“蓝月亮”舞厅隐约的迪斯科音乐声,节奏强烈,代表着另一种喧嚣和告别。而在这安静的宿舍里,我们的告别是沉默的,是内敛的,是将澎湃的情感压紧、压实,然后封存在一个个行囊之中。
当最后一个纸箱用胶带封好,我和陈默几乎同时直起身,轻轻舒了口气。宿舍空了,我们的床铺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板,书桌恢复了四年前初见时的空旷。
我们相视一笑,没有多余的言语。
“走吧,”陈默背起他的帆布包和铺盖卷,“去水房,打最后一壶开水。”
我提起两个暖水瓶,跟在他身后。走廊里依旧喧闹,但我们的脚步异常沉稳。
我知道,我们打包带走的,不仅仅是这些具象的物品,更是一整个再也回不去的青春时代。前路是“官海浮沉”还是“黄土高坡”,是“国际贸易”还是“乡镇厂矿”,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曾在这里,共享过同一段最好的年华。
暖水瓶灌满开水,发出沉闷的呜声。如同我们被填满又即将倾泻而出的、复杂难言的心绪。
明天,太阳升起时,我们将各奔东西。而今晚,这打包好的行囊和这最后一壶滚烫的开水,便是我们对这座象牙塔,最后的、无声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