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铁砂为证(2/2)
林默将一纸契约推至她面前:“锦绣庄即日起,以高价向七大家族承包山地烧炭权,每顷出价高于市价一成。”
诸葛琳琅微惊:“这……耗资巨大,且烧炭本小利薄,何以如此?”
“不为利。”林默淡淡道,“为掩人耳目。你以商行之名广招匠户,矿工混入其中,便如水入河,无人可辨。”
她眸光一闪,随即会意:“所以,那些‘炭工’,实则是探矿之人?”
“正是。”他凝视她,“此事由你出面,一则你有商誉,二则无人会疑女子涉军务。你敢接吗?”
诸葛琳琅唇角微扬,执笔落印:“锦绣庄从不做亏本买卖——但若这炭里烧得出刀剑,我愿倾尽家财。”
几日后,七大家族争相与锦绣庄签约,山林承包热潮席卷蜀地。
矿工随匠户北上,工具随炭料转运,一切悄然进行,如春雪融溪,无声无息。
密室之中,林默再启锦袋,取出最后一点陈仓土。
磁石拂过,铁砂如星尘聚拢。
他望着那微光,仿佛看见未来千炉齐燃、铁流如河的景象。
门外,李福捧着账册立于廊下,欲言又止。
风起秦岭,烽燧依旧向北蔓延。
而在这片静默的夜色里,一场无声的战争,已然拉开序幕。
夜色如墨,烛火在案前轻轻跳动,映得林默眉宇间光影交错。
李福坐于下首,手中账册摊开,指尖颤抖地划过一列列数字:“炭窑三十六处,匠户四千七百,屯田兵暗调六百,铁镐窑砖转运十九批……仅此一月,耗银已逾八万贯。”
他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焦虑:“大人,此策虽妙,隐蔽如雾行江上,可朝中无眼,只看钱粮出入。若再这般烧银似炭,不出三月,御史台必弹劾‘私役民力、耗国库以图虚功’,届时丞相纵容,也难挡群议汹汹。”
林默端坐不动,指节轻叩案角,目光落在案上一匣新铸之物——三十枚黝黑铁牌,每枚不过掌心大小,边缘粗粝未磨,却沉甸甸压手。
牌面四字阳文凸起:赤岭初火,背面隐刻编号,如血脉般细密有序。
“不求速效,但求扎根。”他缓缓开口,声如寒泉击石,“今日之费,非耗于虚妄,而在筑基业之根。铁不成,甲不坚,何谈北伐?粮不富,民不安,何言一统?”
他抬手取出一枚铁信牌,递向李福:“你可知此为何物?非军令,非虎符,亦非赏功之印。它是‘信’——未来蜀汉铁政之信!谁持此牌,便可调度赤岭矿道、掌控冶炼诸营,哪怕丞相亲至,无牌不得擅入。”
李福心头一震,双手接过,那铁牌尚带冷意,却似有千钧之重。
“分赠予姜维、董允、费祎、马岱、王平……凡我心腹,皆授一牌。”林默起身踱步,语速渐沉,“矿务初启,最怕内泄外扰。唯有以信立制,以暗制明,方能防患于未然。今日授牌,非为权斗,而是定下规矩——铁政独立于六曹之外,直隶军师祭酒府!”
李福豁然抬头,眼中惊疑转为明悟。
这哪是发信物?
分明是在无声之中,悄然另立一府中枢!
更深露重,众人散去,书房唯余一人一灯。
林默独坐案前,手中紧握一枚铁牌,凝视良久。
洛阳,铜雀台残雪未消。
一老者鹤氅拄杖,手持卷轴,正与司马师低语:“蜀人散播‘魏室将乱’之谣,如今连春茶评语中都藏讽喻……细查之下,竟出自汉中某商贾之手。此非民间所为,乃林默借商行布势,以言语乱我朝堂也。”
司马师冷笑:“既知其谋,何不反间?”
老者摇头:“他用流言扰我父子相疑,我便用此流言,逼曹爽先动……鹬蚌相争,渔翁自得。”
窗外,春雨淅沥,顺着屋檐滴落,敲打着青石阶。
而在千里之外的秦岭深处,赤岭山谷之中,一座隐于炭窑之后的地下熔炉正悄然点燃。
第一炉铁水,在夜色掩映下缓缓流淌,如暗红血脉,渗入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