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断弦之弓(2/2)
随即,又有一名亲兵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羹,递到徐质嘴边。
汤面浮着油星,在火光下泛着金黄光泽,蒸腾的热气拂过徐质的脸颊,带来短暂的暖意。
徐质猛地偏过头,滚烫的肉羹洒落在地,溅起一片油腥,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不必了。”林默的声音平淡如水,听不出喜怒,“我曾设伏木门道,对你的行军路线了如指掌;如今我困你于此,却不杀你,也非为逼你招供。我只想让你亲眼看清一件事——什么,叫做‘势’。”
话音落下,他亲手展开一张刚刚绘制完成的巨幅地图,铺在徐质面前。
那竟是魏军此刻在整个陇右的布防全貌!
每一个军团的位置,每一条粮道的走向,甚至各部之间因地形阻隔而产生的通讯盲区,都被一条条刺目的红线清晰标注出来。
羊皮纸上墨迹未干,在火光下微微反光。
徐质瞳孔骤然收缩,呼吸也为之一滞。这……这怎么可能!
如此详尽的军情,蜀军是如何得知的?
林默的手指,轻轻点在地图上那个代表钟会主力大军的巨大箭头之上,缓缓向西移动。
“你的主帅钟会,正带着十万大军,意气风发地奔向一座早已人去楼空的阳安关。他以为抓住了我的尾巴,却不知,自己正将整个后背都暴露在我的刀锋之下。”
徐质猛地抬起头,那双凶狠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与恐慌。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当夜,寒风呼啸,刮过营寨的木栅栏,发出呜咽般的哨音。
林默命人将虚弱的徐质抬上营寨最高的瞭望台。
冷风如刀,割在脸上生疼,带着雪粒拍打脸颊,留下针扎般的触感。
徐质精神一振,顺着林默手指的方向望去——东南方约莫八十里外,夜幕下有点点星火连成一片,正是他被俘前麾下残部的扎营之处。
“看到了吗?那是你的旧部。”林默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格外清晰,“他们孤悬在外,距此八十里。而你的主帅钟会,此刻离他们超过两百里,并且还在一路向西。你说,若我现在放你回去,让你去联络他们,告诉他们钟会中计了,一切都是圈套……”
他微微停顿,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是会信你这个‘死里逃生’的败将,还是会怀疑你早已投敌,是回来策反旧部的?”
徐质浑身一颤,如坠冰窟。
他想起出征前校场上,钟会面对阵亡将士遗族时那句淡漠的“胜则同赏,败则毋念”;想起自己三次请援皆被驳回;想起那一夜,三名信使出发求救,只有一个人活着返回——而那人带回的,竟是他自己“阵亡”的消息。
他终于明白,自己不仅在战场上败了,更在人心上被彻底算死。
就在此时,一只鹰隼划破长空,羽翼掠过月影,稳稳落在瞭望台的木杆上。
一名精悍的羌人斥候单膝跪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竹管,呈给林默。
竹管尚带体温,上面缠着防水油布。
林默展开信纸,眼中笑意更浓:“甚好。告诉姜维将军,鱼已上钩,可以收网了。”
他将信纸递给身旁的亲卫,转头看向面如死灰的徐质,轻声道:“这封信说,我们成功策反了钟会军中的一名传令官。他会替我们,向钟会送去一份‘捷报’。有时候,这世上最锋利的武器,不是刀剑,而是怀疑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