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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互不侵犯条约》(临时)(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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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

一张脸。

出现在了这个农村背景下的村子里。

此刻陈旺的周围仿佛出现了摄影技术里的虚化,这世界都聚焦在了陈旺那张震惊的脸庞上。

一张粗糙的脸。

一张,不太能细看的脸。

疯掉的陈旺,不知道多久没有用过洗面奶了。

末世的精神病院哪怕对陈旺再悉心照料,也不会给他单独开设一个皮肤护理美容科室。

所以,此刻的陈旺,脸上是穿越前被太阳光长期蚀刻,即便穿越后,也需要经常深入污浊空气和可怖水体的皮肤。

如果拿放大镜看,这张并不算英俊的脸上,这会儿已经密布非常细密的皲裂纹路。

一张男人的脸。

不好看。

这张脸上,那无数的毛孔正在分泌微不可见的汗水,在和脸上极其渺小的尘垢混合在一起,眉弓道下颌的边缘,甚至还有因为紫外线灼伤的一层皮屑。

在极度紧张之下,点点汗液融合在一起,最终凝成了一层层水珠,沿沟壑垂直下坠,在下颌角汇聚干涸,变成薄薄的透明盐渍。

嘴唇似乎也因为惊惧和紧张,产生了快速的脱水,看起来像是剥开后放置不吃的橘子瓣,也皱起了一层皮。

一张,非常紧张,和不解的脸。

陈旺,并不是二八年华的绝代青春美少女。

所以,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人会仔细分辨陈旺的面部细节,可能有人会感受美女脸上一颦一笑绽放的光泽,会感受胶原蛋白充盈带来的生命力,会渴望铭记美女五官精致排布带来的对绝美人体的复杂想象。

他是陈旺。

是个糙男人,如果不是拥有系统,他和街上风吹日晒的出租车司机没什么两样。

没有人去关注他们的皮肤状况。

也没有人去用心地分析这个人的喜怒哀乐,去共情他的生活,去祝福他未来的人生。

如果有。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

那么,或者只有她会这样做——

母亲。

娘。

妈妈。

只有,妈妈会这样去看自己的孩子,无论他/她是刚出生,是两岁,是十八岁,是八十岁,甚至是八百岁。

只要妈妈还活着,她就会永远关心自己的孩子,不会因为孩子年轻时候像个瓷娃娃,老了以后鸡皮鹤发生活不能自理,就不去看他。

妈妈。

会永远爱自己的孩子。

就算自己老得像个化石,老得被人嫌弃是个世界上最恶心的累赘,是只会被亲儿子和儿媳妇嫌弃的造粪机器,是在这乡土之中让孩子被孝道束缚,不得不去赡养的无用之物。

她,仍然会去爱自己的孩子。

就是爱。

没有理由,没有条件,就是爱。

就是爱。

她敢为了自己的孩子去死。

也敢为了孩子,生不如死。

妈妈爱你。

妈妈当然爱你。

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宇宙规律更坚如磬石的存在。

就是这个了。

此刻,在陈旺面前的那个小院子里,那个不知来自何处的诡异存在,正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门外的陈旺,观察着自己的孩子。

刚才那些细微到比显微镜还仔细的审视,就是,来自院子里的那个“人”。

陈旺。

是她的孩子。

就算他又老又丑又窝囊,就算他在外面受到了无数凄风冷雨,就算他在外面混的不好,就算他三四十仍然没有攒下钱,给自己买点妈妈爱吃的枣糕,也没关系。

你,回家就好。

来,找妈妈。

谁敢说丢人,妈妈我就弄死他们。

我保护你。

“旺儿……”

院子里,那个正在洗衣服的女人,说起话来,有些拘谨不知所措,就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儿大不中留,随着陈旺越来越高,想要留住这个有自己主意的孩子,真的越来越难了。

所以,她很小心,很害怕陈旺生气一走了之。

“旺儿,听说你前几天想吃豆浆油条……可,村口酿豆腐的老苏这一阵一直都没来,我去赶集,把暖壶的内胆换了个新的,还买了个新的木头塞子,下回你回家提前说,我去城里买热的。”

“今天,吃面吧?”

院子里那名妇人,此刻停下了搓洗衣服的动作,似乎,非常渴望陈旺能够同意,这个似乎差一点儿的选择。

她很愧疚。

然后,她开始观察自己儿子的脸庞,观察地……很入骨。

她的眼睛,看到儿子的神经激活了,那杏仁核经过丘脑,传递了慌张惊恐的威胁讯号,下丘脑在电光石火之间,启动了自己的HPA轴,仅仅过了0.3秒的时间,极具浓度的肾上腺素,就泵住到了儿子的面部血管里面。

他……怎么了?

院子里那名听起来很慈祥,但慈祥的背后,是令人感到大恐怖的存在,此刻,似乎也出现了一丝迷惑不解。

她虽然不知道那些科学道理的名词。

但也能感受到,自己儿子脸上的真皮层毛细血管在收缩,脸上的血色也在消退,嘴唇周围已经出现了灰白色的,和洋灰柜子差不多的纹路,眼眶周围的肌群血流量突然增加,甚至隐隐出现了一个青黑色的眼睑晕轮。

“旺儿……怎么了?”

“咕咚。”

陈旺,咽了一口口水。

“妈妈”观察到了,自己儿子的喉结刚才动了一下,他此刻的情绪,和以往每次来的时候,都不太一样。

“汪!汪!汪汪汪!”

那条大黄狗还在吠叫。

陈旺,站在自己农村老家的大门前,看着面前这条狗。

它叫啥名来着,真的记不太清了。

大黄?

阿黄?

豆豆?

宇宙大怪兽贝蒙斯坦?

好像不是。

好像都是。

好像……就叫狗。

太久太久了。

陈旺,真的忘了。

他只记得,自己小时候被送到福利院的时候,从那个老得不像话的二爷爷家,被送到孤儿救助中心的时候,自己还去了一趟埋葬这条狗的地方,看了一眼。

那天,在坟墓前。

年幼的陈旺想起了更早的事情,他记得,是自己把这条狗埋在了土里,那天他才知道,挖坑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挖一个埋狗的坑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自己面前,这条狗已经死了。

无论是在穿越前。

还是在穿越以后。

无论是正常人,还是那些不可理喻的诡异。

都在遵循一个道理。

被杀,就会死。

死就是死,不会复生。

那么,

面前,

这条黄狗,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离家那天,陈旺除了去看看那条大黄狗,也看了看旁边,那两个虽然也经常打理,但自己,已经想不起来他们面容的两个小土包。

那是,自己的亲爹亲妈。

他们去世了。

他们离开了。

他们在火葬场火化,已经开具了死亡证明,往后的人生中,无数人对陈旺表示出更多的怜悯,其实都是在反反复复、频繁地告诉陈旺一件事,你是孤儿了。

你是孤儿了。

你是孤儿了。

你没有爹妈了。

这世界上,和你血缘最紧密的两个人,不在了。

他们不是往生极乐了。

就是死了。

两个依托物质肉体存在的生物,两个生物学上,灵长目人科人属物种,两个智人,在医学上已经出现了心跳停止、呼吸停止及脑死亡这三个无可争议的死亡标志,维持其身体活动的属性已经全部丧失,不可逆转地永久终止了。

死了。

真死了。

此刻清醒的陈旺非常确定,自己的亲爹亲妈,真的死了。

那么,院子里的她,究竟是谁?

或许有那么些个哲人曾经说过,清醒会带来痛苦。

是的,陈旺这会儿,恍惚之间甚至觉得,自己变成疯子才是好事儿,起码,自己可以疯疯癫癫地和院子里的那个东西玩儿家家酒,还玩了那么多次,每次都能从她的手里拿到很多的好东西。

但这会儿,陈旺觉得不对。

就像是,一个人需要有一定的知识和聪慧,才会去考虑苹果为什么会落在地面上,才会去想光究竟是波还是粒子。

此刻,依托着“枯木逢春”技能,陈旺这会儿终于可以思考一个和逻辑有关的问题——

一个,他在清醒状态下,仍然觉得迷惑的问题。

你这个院子里的妈妈。

究竟是,我在穿越前,自己那疯狂的思想凭空臆造出来,甚至改变了现实,突然蹦到世界上的诡异母亲。

还是,我在穿越后,我在那个太平间遭遇了那条灰白手臂以后,那个诡异存在烧坏了我的大脑,在我脑海中留下了极其可怕的东西,这些东西的具象化,就是你这个母亲?

陈旺,分不出来。

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糟糕透顶。

这都证明了,系统给予的清醒状态,仍然无法让自己理清这团迷雾,一定有什么力量,对自己大脑的底层代码进行了彻底的改造,但那个改造实在是太粗糙了,只有在疯狂的时候才能正常运行。

自己一旦“清醒”,那么思维中,就会出现矛盾。

清醒时刻,陈旺起码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那就是,里面那个说话的女人,绝对不是自己的亲娘。

绝对,不是。

这会儿,陈旺感受到里面那个妈妈传递来的可怕压力。

甚至感受到了,自己和她之间存在的血脉联结。

那是一种源于生物性的召唤,自己这具肉体仿佛每个细胞都在被迫承认,自己是从她的子宫里培养诞生的,呱呱坠地的时候,浑身是羊水的他,还凭借着脐带和院子里的娘,成为一体。

哪怕自己走完这一生,哪怕自己垂垂老矣,他的身体,还是想要承认,自己来源于她,是她生下的种。

这不对。

就算是身体开始屈服于这种诅咒一般的钢印,但现在陈旺醒过来了,哪怕是暂时醒过来了。

那也是醒过来了。

“你不是我妈。”

想要在这种恐怖存在面前,说出这句话,需要的勇敢真的难以想象。

但是,陈旺还是说了。

因为,这会儿陈旺只觉得,对方尝试对自己进行的某种血脉上的亲缘联系,很诡异,很恐怖。

甚至感到有一丝恶心。

“你不是我妈。”

又一次。

又说了一次。

这世界上有很多软弱的人,哪怕在极度清醒的状态下,但因为内心的懦弱,也会对公司里,社会上的各种有钱有权的权威俯首称臣,吮痈舐痔,当年射雕英雄传里的杨康还认贼作父了。

他们很痛苦。

但陈旺不一样。

你不是我妈,那就不是我妈。

如果我承认了,那就是对自己灵魂的背叛,对泥土里、坟墓中,那个自己早忘了什么样子的她,对那个出生于1969年6月20号,对那个叫月芬的姑娘、对那个自己吃了她的奶的女人的背叛。

你不是我妈。

“你是谁?”

黄狗此刻也停止了吠叫,它感到了空气沉默中的极度恐怖,所以此刻它一溜烟地藏在了自行车下,又藏在了角落里积攒的塑料饮料瓶和纸箱之中,开始瑟瑟发抖。

“旺儿。”

“你……说什么呢?”

“我……是你妈妈呀。”

院子里,传来这样一句话。

可能是院子里的她也出现了自我怀疑,那恐怖的力量,此刻在那个强大的载体下,出现了排异反应,所以,院子里的那个她,竟然用新的语气语调说出了一句话:“……救,救我。”

这不是陈旺记忆中,自己疯狂时所前往的终点,不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这句话,是蛇精说的。

陈旺在院子大门前,出剑!

剑光肆虐,硬生生地开辟出了一条灰白色的通道,这些黄泉剑气让陈旺觉得,勉强有了一条可以进入的通路。

进?

还是走?

走哪儿去?

进!

院子里。

还是那个院子。

还是陈旺自己来过无数次的那个院子。

院子里用红砖铺设地面,在寒来暑往的无数个日月中,红砖都变黑了,阴暗处的低洼红砖,甚至都长了一层滑腻的青苔,不得不铺设了一块绿色塑料网格做的毯子防滑。

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令人难忘的生活气息。

院子里的水管这会儿还用塑料布包裹着,那个耐用的铜制水龙头上,扣着一个已经掉漆、生锈、褪色的口子窖酒三角铁盒防晒。

旁边的水瓮上,一个塑料勺子里有这一道道被晒干的水印,看着像是一圈圈的年轮,旁边,还有两块百洁布,和一根同样用来洗碗的干丝瓜瓤。

影墙后面,则是一些农家常用的农具,铁锹、扫帚、钉耙,上面还挂着篾匠编织的竹篓,看着满是油光,已经用出了包浆。

角落里,还有几瓶没用完的噻虫嗪农药。

不远处,紧挨着西边耳房的门前,有两个被麻布绑紧封存的小瓮,一个里面是用西瓜和发酵黄豆做的类似豆豉的咸菜,另外一个里面全都是腌萝卜。

这些,陈旺都记得。

都记得。

这是他的家。

但陈旺很遗憾,他并不认识院子里,那个在凳子上洗衣服的女人,他认识那个印着“囍”字的大搪瓷水盆,认识那一袋“周住”牌的山寨洗衣粉,认识那块有点干裂的硅胶搓衣板。

但她,不认识那个女人。

不,陈旺认识。

因为此刻,坐在自己家塑料板凳上的人。

她很美。

她头上梳着非常复杂的复古高髻,那个发髻在头顶上高高盘起,头顶上还有个黄金铸造的金蛇饰品。

身上则穿着金色和深紫色相间的紧身衣服,边缘镶嵌着金色的滚边,绣着卷草纹等复杂的花纹,腰部还有一条华丽的金色宽腰带,上面还有一个醒目的金色舌头带扣,蛇口露出獠牙非常狰狞,但这会儿……看着却有些可怜无助。

那条模拟蛇腹的裙摆,此刻也全都在水盆旁飞溅下来的水渍里变得湿润了,甚至染上了很多洗衣粉的味道。

她这会儿,看起来,真的很狼狈。

她是,蛇精。

是这个副本,那个“她”给自己安排的母亲载体。

陈旺看着蛇精。

看着蛇精身上,脸上,腿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看着这些伤口内部,那无比玄奥浩瀚的星云宇宙图景,只觉得大脑一阵又一阵的刺痛。

疼痛无比。

“旺儿……”

蛇精这会儿眼睛里,都是止不住地星光四溢,在她的膝盖上,那柄玉如意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纹,但这柄法宝如意,似乎还在尝试帮助自己的主人,哪怕碎裂也在所不惜。

但令陈旺感到恐惧的是——

就在蛇精的脚边,有一块他实在不认识的石头,那像是一块陨石,但按照这块石头散发出来的可怕能量,看着那石头上的孔洞以及疑似月球等地外星体上经常出现的环形山,陈旺怀疑这是一颗该死的、微缩后的星星。

什么人。

不,什么可怕的存在。

才会以星星当法宝?

陈旺刚才只扫了一瞬间,系统就自从弹出来了关于那柄如意和这颗星星的信息,如意似乎是传奇道具,没问题。

但这个突如其来的突兀石头,陈旺根本来不及看,或者说,不敢看,怕看完信息以后,自己仅剩不多的理智,都要遭遇更可怕的污染。

“旺儿……”

“你……”

“回来了?”

身为妖精的蛇精,此刻似乎已经被一个新的灵魂给夺舍占据,她看起来有些紧张,像是、像是老母亲面对成年儿子时的不知所措,孩子幼年时,她对陈旺拥有过的权威。

这会儿在陈旺面前已经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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