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艰难的逃亡(2/2)
“嘀、”
“嘀、”
“嘀——”
老道士在前进,抵挡了尼姑庵里那个巨大胃袋主人的凝视,与此同时,陈旺消失不见。
……
……
陈旺再次睁眼的时候。
他又回到了自己家的小院子里。
好不容易醒了半小时,结果和发疯没什么区别,诡异晚清的洋人船只,蛇精的妖洞,有恐怖母亲出没的农村老家,刚才甚至还去了生死之际才能看到的那个所谓无生老母娘娘投影……
就像是电影《盗梦空间》那样,一层叠着一层。
陈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要死的时候,看到那个自己很久没见到的老道士,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很多事情,很有可能是精神病院里的人干了什么事儿,把能略微涉及到宿命轮回的老道士抬了出来。
一股伤感涌上心头。
这种笨拙但是悲壮的救援,用在自己的身上,凭什么?
我都疯了。
如果,我原来是个一天能生产一万个面包的机器,但现在我坏掉了,我每天都要修,每天都需要有更多人维护,每天也只能生产十个面包了。
……我还是个好的机器吗?
陈旺没办法给精神病院,给末世的人一个答案。
他没办法给末世的民众负责了。
没办法,像原来那样,斩妖除魔了。
没法折腾了。
可是他不愿意,自己的老朋友,那老头儿,那邋遢的老道士,那个从办公厅地堡里面偷《花花公子》杂志海报,想要找自己换功法,想要给自己塞年轻徒弟的道士,就那样为自己死了。
我说了无数遍,我有种子,我有磁力链,我看过的不穿衣服的万千娘们儿,比你这老头说过的卦象都多。
这都是,什么小儿科。
可他,还是找来几颗桃树种子,找来一个磁铁做的链子,装傻说,这样就能收徒了吧?
你这个老头。
这么大岁数,不嫌丢人啊。
……
你们可能觉得,我疯了。
我没有那种感恩的情绪了。
我不会自责了。
可我,还清醒着啊。
……
他甚至,都没办法决定自己的生死。
在病院里,人们想让自己活下去。
就算跑到这不知道天涯海角的地方,他们还是想让自己活下去。
那就,活吧。
陈旺,看着自己身边散落的十个盛放着肉人丹的盒子。
想不明白。
更想不明白的是,陈旺本来觉得,自己在这个院子里的“母亲”,会想办法和那个尼姑庵里的“玩意儿”碰一碰。
但,她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那些爱,究竟是真是假?
陈旺虽然不想把这个恐怖存在当成自己的母亲,可是当自己的计划,因为某种非常意外的方式,出现不确定性的时候,那种巨大的,无法形容的失落,还是包裹了陈旺的全身。
一切都是假的。
是吗?
陈旺看着院子中,看着那条蛇精,看着蛇精里那个不可名状的灵魂,此刻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了。
事实上。
陈旺的母亲。
也就是每次都给他道具的,这个不稳定到邪异恐怖的母亲,此刻真的像是陈旺的妈妈一样,她开始在母爱这个没有被人研究明白的缥缈东西里试探,尝试尽可能地扮演一个妈妈。
当陈旺求死的时候。
母亲第一件事要做的,是拯救孩子吗?
有人或许说是。
母亲当然会拯救孩子,甚至会付出自己的生命。
但如果。
孩子毅然决然的求死,甚至都不愿意给母亲拯救自己的机会时。
母亲该怎么办呢?
陈旺此刻忘了,也没时间去思考那些让人根本无话可说的、穿越前的社会新闻了。
有些妈妈,仿佛生来就和自己的孩子是生死仇敌。
她们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自己的孩子,把自己的金钱、资源都给了孩子,最好的食物,最好的衣服,最好的学校,最好的补习班,最好的家教,什么都是最好的。
虽然,口口声声说没有条件。
但只要孩子不死,妈妈还活着,你受到的精神压力和辱骂,也是最好的。
也是我能给你,最好的打骂和斥责。
求你。
妈妈求你。
做到最好。
妈妈求你,去考的更好,去跑的更快,去更聪明、去更英俊美丽,去更会察言观色,去更会挣钱,去更好的国家,去干更好的工作,去嫁给更好的男人,去娶更好的女人,去变得比我们更好。
求你了。
我骂你,我让你听我的话,是在求你。
我让你按我说的做,是我在求你。
你明白吗?
明白吗!
明不明白!
去变成一个我没成为的,更好的我!
明不明白!
求你了!
我骂你!
我求你!
我打你!
我求你!
最终……就是这种关系的终结,我们总能听到,谁家的孩子在高架桥上一走了之,谁家的孩子,在几十层的公寓上跳下,永远离开。
妈妈,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
我不想做。
紧接着,就是浑身瘫软的母亲,是那个扶在高架桥栏杆上,扶在自己家窗户边,失禁痛哭地要死的娘。
这一刻,她们什么也做不了。
甚至祈求,自己永远起不来,永远瘫软在这里,永远无法向着
我承受不了。
我承受不了。
我不打你了。
我不骂你了。
只要你活着就好。
你活着。
求你了。
你活着!
你要活着!
刚才。
陈旺的“母亲”,就进入了类似的,永恒的关于母亲的悲痛之中,这种悲痛甚至贯彻到了她那个无法理解的灵魂全部。
陈旺,可能还是无数个平行宇宙里面,还是那个最强的人类。
他竟然通过如此诡异的母爱关系,靠着阴差阳错的某个契机,对这种位格的存在,造成了史无前例的精神打击,造成了如此真实的伤痛。
如此讽刺。
但,这件事真的就这样出现了。
还在荒诞。
极其,荒诞。
荒诞到真实的可怕。
“旺儿……”
“我的儿……”
“我的孩子……”
“孩子!”
陈旺看着面前那个悲恸到极致的母亲,自己心里也突然明白了她在怎么想,她是个各种意义上的好母亲,甚至都不要求疯癫的自己达成什么目标,做到什么事情,只希望每次回家的时候,可以给她一个拥抱。
只有这个要求。
正因如此,陈旺这会儿看到眼睛里坠落星辰眼泪的妈妈。
那股不知名的愤怒,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高兴,也高兴不起来。
无论是神,是仙,是妖怪,是人,只要把爱当成武器。
就会……搞成这个样子。
就会成这个样子。
总是这样。
陈旺看着面前那个可怜的蛇精,仿佛能看到那个悲伤到极致的母亲。
他很想说一个单词。
不能说。
陈旺已经感觉到,那个疯癫的自己,正在按照过去那几十次副本中和这位母亲相遇的“惯性”,想要涌出来,想要迷失在面前这个可怕母亲的怀抱里。
不能说。
她不是自己的妈妈。
“旺儿……”
“旺儿?”
这名诡异的母亲,仿佛成为陈旺的母亲,就是体会一个母亲的全部心理变化。
她现在看到的陈旺这个大活人以后。
看到宝贝儿子死而复生以后。
做了一件事情。
做了,现实世界一个无法验证的问题。
那就是,如果孩子因为学业繁重,家庭压力极大,因为来自母亲扭曲的爱,最终导致轻生,绝望的母亲在绝望的尽头,突然看到孩子复活以后,究竟会怎么做?
她们,真的会给孩子松绑吗?
会吗?
真的会彻底改变,让孩子不去和其他小孩卷学业,卷工作,卷配偶,卷人生,只是让他平平安安地当个,其实绝大多数人也很难当成的普通人吗?
能吗?
能不能?
能不能接受孩子的平庸?
我们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做的。
但陈旺此刻,这个不是母亲的母亲,给出了一个答案。
那就是,不能。
陈旺发现。
自己动不了了。
自己根本无法移动了。
“旺儿,不走了。”
“妈妈不让你走了。”
“妈妈……爱你。”
“所以,别走了。”
“就待在这里。”
“就在这里。”
“一直在这里。”
“就在这里。”
“那个胖子不敢来。”
“如果那个胖女人来了,我杀了她。”
“我一定杀了她。”
“杀了她。”
陈旺此刻,面部狰狞。
他想瞬移。
想离开。
但面前,但是面前这个女人,这个妈妈,此刻散发的可怕力量,虽然没有伤害到自己,但比那个血肉世界的“无生老母娘娘”,不知道可怕了多少倍。
枯木逢春。
真的真的,没时间了。
怎么办?
一旦疯癫的自己出现,那么,一切就都完了。
什么都完了。
但是,陈旺现在,动不了。
他动不了。
“非要,演,这种,家庭伦理剧吗……”
……
不知道过了多久。
可能好几年。
可能,只有一秒。
蛇精的脚突然动了一下,那精致的鞋子,轻轻踢了一下脚边的那颗星星。
星星,滚到了一边儿。
蛇精的灵魂再次出现!
她,这次抓住了自己的玉如意!
陈旺能活动了!
蛇精用短暂的时间,只说了一句话,只说了两个字:“有用!”
有用?
什么有用?
她在说什么?
蛇精此刻再次变得极为痛苦,她尝试唤醒玉如意的全部潜能,抵抗自己彻底变成陈旺母亲的这个变化。
有用……
哦!
有用!
陈旺看了一眼地面上,那支线任务完成以后,系统给予的十个木盒子。
吃这个,有用。
消耗了“母亲”的情绪和精力。
如果再吃的话,还会有用。
还会消耗她。
会让,蛇精脱困。
陈旺,吃过这东西,他也相信,林幽那个女人,一时半会儿绝对再找不到,一个那么强的末世强者,替自己去死了。
还要……向死而生吗?
木盒子。
静静地躺着。
母亲,很明显,也能感知到那个血肉世界的可怖尼姑。
这次,她会来拯救自己吗?
这个母亲。
会降临到那个血肉世界吗?
自己,要去拯救那个坐上轮椅的老道儿吗?
要吗?
……
……
乔治号。
护士鹤薇,顶着极大的精神压力,终于拿着自己那个小药箱,七扭八歪地,找到了这个隐秘的船上酒馆。
一路上,鹤薇看到了很多痴痴傻傻的酒客,像末世丧尸潮一样,围在酒馆的门口,看来,已经被蛇精蛊惑了。
所幸,这会儿受不了这诡异的威压,尽数晕倒,要不就是在痴傻地靠着墙壁。
她费力,打开了门。
一进来。
就看到了蛇精和陈旺,定在了地面上。
蛇精那柄玉如意,就卡在零号病人陈旺的下巴上。
鹤薇对于《葫芦兄弟》的理解非常浅显,当然,就算她看完所有葫芦娃动画片以后,看到今日面前这种情况。
她当然会认为,此刻疯子陈旺,和蛇精进入了某种僵持状态。
陈旺变疯后的能力,仍然能够和蛇精打个平手。
蛇精,有一个极其强大的法宝。
也就是,如意。
看着目前如意的所拥有者,看着如意此刻摆放的方式,鹤薇当然会想到,蛇精现在利用玉如意,获得了和陈旺同等的优势。
鹤薇在想。
不,她不需要想。
她虽然不知道此刻蛇精和陈旺在干什么,是双方都被定住了,还是在精神方面进行惨烈的搏斗。
但鹤薇觉得,自己有必要斩断蛇精和玉如意的联系。
自己拼死,如果把玉如意从蛇精的手中拿走。
那么。
那么,疯掉的零号病人,就会有更多的优势了吧?
是这样的吧?
一定是这样的。
鹤薇,拿出了一把手术刀。
寒光凛凛。
锋利,无比。
她抬头。
看向,极其刺眼的蛇精。
一步,一步地。
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