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丰饶之海（1/2）
阿伊莎简单洗了把脸。
然后，她从船艉楼走了出来。
微风拂面。
她那金色的瞳孔里，满是湛蓝。
“好美。”
20世纪初期的渤海，如果乘着帆船遇到一个晴朗的日子，那么你就会看到一个湛蓝的天穹倒映在澄澈海面上的盛景。
天是蓝的。
上面还飘着朵朵白云，船只乘着风，行驶在和天穹一模一样的蓝色海洋中，看着船底切割着水面上这块蓝宝石，看着波浪把云切成了棉花糖，真的非常心旷神怡。
恍惚之间，阿伊莎觉得昨晚那码头上的血腥，只是一场梦。
她飞了起来。
阿伊莎在这明代宝船上的九桅十二帆上悄然飞行，黑帆上的竹子撑条和帆面，似乎在寻找着那微量的风，助他们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主桅杆之上，有个麻绳垂梯链接到甲板上的瞭望台，在这艘船还很新的时候，在这个巨大宝船刚刚出海的时候，这里不知道站过多少名意气风发的明朝水手，用南北皆有的口音，彰显昔日中华之国威。
……俱往矣。
郑伯这会儿已经把晚上御寒用的蟒袍脱掉，只穿着一件厚实抗风的棉披风，他此刻正在瞭望台上，看着那卷长的惊人的航海图，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这时代海洋的季风规律了。
渤海平均水深只有十几米，白天还好，如果晚上触碰上什么突然冒出来的暗礁，那才是糟糕至极。
看着半空中飞过来的阿伊莎，郑伯还是啧啧称奇，他露出了和昨晚看阿伊莎一模一样的好奇神色，和她简单聊了两句。
可当郑伯知晓阿伊莎并不了解先知，也没听说过圣城麦加以后，就失去了聊天的兴趣。
“甲板上有些工作，如果有闲，可以做工挣些船券。”
“如果有多余的船券，晚上可以找我换一些东西。”
郑伯说道。
然后，他继续观看海图。
郑伯没有多说，昨晚这姑娘的穿着其状沃若，其服支离，虽然不能用“衣冠犬羊”来形容，可今日她又穿了这新的夷服……
罢了罢了。
他也不是什么典型的中国传统士大夫，又适逢乱世，那“华夷之辩”的夷夏观念，先放放吧。
阿伊莎点点头。
然后，她注意到了，郑伯的手里似乎攥着一个巨大的纸杯子，阿伊莎想了想，杯子里的东西，似乎是一种叫“豆浆”热饮。
还是那句话，末日里各种食物供给严重不足。
豆科类植物，在历史上发生过至少四次“基因狂飙”事件，本来还算是安全的人工转基因大豆，经历了好几次离奇的诡异事件以后，地球上绝大多数的大豆的豆荚，都能生出来一个个肥胖的黄豆怪物了。
好吃归好吃，就是没有，黄豆味道。
阿伊莎飞得低了一些，她还不着急去寻找陈旺，而是四周绕了一大圈儿，发现了甲板上的血迹，也悄悄去了船尾部的舵叶附近，没有看到昨晚上，在这里趴着的蜈蚣精和蛤蟆精。
她看着舵叶不断搅动着海浪，只觉得现在这艘船的气氛，安全地有些不真实。
阿伊莎，回到了船甲板上。
那双芭蕾小牛皮鞋，有些硌脚，
她看到了那个同样叫文彦的诡异书生，他好像是受伤了。
但这会儿，他仍然身形矫健地在绳梯桅网之间来回攀援，手中的棕榈绳索在巨大的木制滑轮组中迅速穿梭。
文彦嘴里还叼着一大块同样材质的帆布布料，似乎要缝补这破旧船帆上的漏洞，也不知道下颚力量有多强，那块卷起来的大帆布，恐怕抵得上几个人的重量。
再往前走，阿伊莎看到了郑伯张贴的那个任务栏。
她，还没想好要做什么。
那个异度空间一样的迷离船舱，似乎有些挑战性。
而且，自己会飞行这个技能，好像很适合去那些诡异船舱里搜寻一番。
还不急。
保护陈旺，永远是首要的目标。
“美丽的姐姐，谢谢您。”
阿伊莎听到旁边有人说话，于是扭了扭头，看了过去。
那个英国小姑娘埃莉诺好像早就起床了，她那瘦小的身板此刻正肩扛着一块木板前进，她身后，拄着一副简易木拐的英国人查尔斯爵士踉跄地走着，腿上裹着厚厚的纱布，看起来非常痛苦。
他同样肩扛着好几块大木板子，身上那个工包里似乎还有很多铆钉、铁皮，以及一些修船用的工具。
查尔斯爵士看了一眼衣着华贵，身上的衣服，像是从现有的英式风格继承发展，进化到相当高程度的顶级时尚单品，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的他，似乎觉得应该重新评定这名有些诡异的奥斯曼女士。
“美丽的小姐，”查尔斯爵士这会儿已经学会低头了，“你那名华人同伴在哪里？”
程东。
阿伊莎知道，他说的应该是程东，毕竟他昏迷前，陈旺还在隐身，并不知道陈旺是什么种族，而且，昨晚两个人打了一场以后，查尔斯爵士身上那点儿气焰已经消失了。
就是，不清楚他找程东有什么事情，毕竟在查尔斯的眼中，程东除了一身好功夫之外，两个人在智识和其他方面，都没有任何沟通的必要。
“我……正打算去找他。”
“找他们。”
……
……
“是不是起晚了？”
阿伊莎来到了船舱之内，觉得，要去找陈旺了。
现在，她只要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就觉得有些头疼脑涨，陈旺夜里在屋子里发疯，把阿伊莎变成了各种各样的文学人物，她甚至还死了一次，这足够让人发疯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陈旺昨晚应该是施展了“混乱余烬”，在那个如梦似幻的剧里面，两个人有了一次尴尬、玛丽苏到极致的邂逅以后，自己身上，除了多了这一身奢侈品衣装之外……
脑袋里两个本来掺杂到一起灵魂，一个末世的她，一个本时代的她，差点儿因为暴力的糅杂，变成疯子。
可昨晚不知发生了何事，阿伊莎发现，两个灵魂现在都彼此安静地在脑袋里，各守一方，而且……阿伊莎觉得，自己变得更强了。
控制内心心灵的能力，变得更强了。
她抽出了自己那副在本世界角色常用的塔罗牌。
“阿伊莎。”
阿伊莎，呼唤阿伊莎。
“在呢。”
阿伊莎紧接着说道。
这是，本世界的阿伊莎。
她从未感觉到，两个灵魂竟然能如此协调。
她们不再像是两个有着不同人生的矛盾体，经历了昨晚的糅合以后，彼此之间只觉得，双方在共享同一个灵魂，两段人生就像是在岔路口交汇的两条河流，汇聚成了一条更加波澜壮阔的巨河。
阿伊莎觉得自己的灵魂更茁壮了。
她现在相信，自己就是这世界上最适合在陈旺幻境中游历冒险的人，就算自己再进入他的世界，脑袋里再多一个新的角色和人生，自己目前的力量，也能消化同化掉对方。
“……如果一直吃掉新的灵魂，掌握各种各样不同的能力，我会不会变成十级异能者？”
正在洗牌的阿伊莎，忍不住地去想这个无比梦幻的可能。
但马上，她想到陈旺幻境里的诡异之处，就马上停止思考了——十级异能者又如何，该死还是会死的。
抽牌。
卡牌上，是一颗在星夜里闪闪发光的银色硬币，是“星币”（ThePetacles）牌。
“元素土，象征着金钱、物质还有享受。”
“不会……去笨叔那里了吧？”
阿伊莎贴地飞行，看着像地效飞行器，也像是个吊着威亚拍动作片的时尚女明星，当然，如果是陈旺看到了，只会毫不客气地评价为女鬼，因为她就是这样飘着飘到了厨舱内。
一进入厨舱，阿伊莎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没有发出声音的阿伊莎，直接飘到了笨叔的窗口处，她看着笨叔正在油锅里炸油条、炸油炸糕糖饼，旁边两三个不锈钢桶里面，也传来了豆腐脑、豆浆以及茶叶蛋的复合香气。
她有了胃口。
很有胃口。
“啊！”
笨叔觉得窗口那边好像多了什么东西，一扭头才看到阿伊莎这个不知道来自哪个斯坦的姑娘，吓了一大跳。
“你倒是出点儿声啊！”
阿伊莎：“不好意思。”
笨叔摆摆手，对着阿伊莎说道：“别说了，你既然来了，吃点东西再走吧？还没吃吧？跟你说啊，旺子钓的鱼你千万别吃，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
阿伊莎刚想说自己没有船券。
可笨叔似乎知道阿伊莎心中所想，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吃吧吃吧，旺子把你们这些人的饭钱全都给付了，估计去下个世界的饭钱他也给够了。”
阿伊莎不解。
笨叔也不想解释，陈旺今天早上带回来的那款百达翡丽黄金怀表，究竟多么值钱。
300张船券！
足足300张船券！
今天早上，兴奋的陈旺拿着鱼竿，从这里兑换了那些船券以后，就在他这里豪掷了100张，对笨叔说，自己这伙人来了随便吃，一份套餐不够就吃十份。
当笨叔表示，陈旺和他都在这船上待不了那么久，这么多券太冗余了，陈旺那个明显又不好使了的脑袋一琢磨，说道：“谁没钱吃饭，就在这儿白吃。”
“我，穿越者，在这个吃不饱饭的年代，搞一个谁都能来吃，人人平等的免费厨房，很合理吧？”
“笨叔，我很帅吧？”
帅……。
笨叔叹气。
他看着阿伊莎想要离开，去保护陈旺以后，就更觉得，自己伺候这些有点大病的人们，实在是劳心又劳力。
“坐这儿吃完再走，我跟你们说过了，旺子没那么容易死。”
“今天将就一下，明天早上有好吃的，正宗河北驴肉烧饼，圆的烧饼是保定做法，长方形烧饼是河间流派，裹青椒裹焖子还是香肠，都好吃，明早一定要来啊。”
笨叔一边给阿伊莎打早餐的广告，同时手也没闲着，直接给阿伊莎弄了一份套餐的量。
一颗茶叶蛋，两根油条，一块油饼一块糖饼摆放在了盘子里。
紧接着，笨叔询问阿伊莎：“喝豆浆还是吃豆腐脑？豆腐脑要甜的还是咸的？”
“都不想吃的话……还可以做紫菜鸡蛋汤，也有速冻馄饨、煮方便面，不过方便面就两种口味，红烧牛肉味和海鲜味，你吃什么？”
阿伊莎愣了愣。
“在这儿吃，还是带走？”
……
……
穿着巴宝莉风衣的阿伊莎，就这样，像是搞猎奇一样，兜里揣着几张餐巾纸，一只手，提着装有油条油饼的塑料袋，另一只手拿着一杯纸杯子盛放的豆浆，往船底的位置飞着。
她在路上，看到了程东。
程东这会儿，正在大汗淋漓地背着砂浆和一大堆材料，似乎是要修复这艘大船里某些重要的舱室。
如果从程东在本世界的角色出发，郑伯所发布的那个“修复船只”的任务，看起来真的适合程东那名在码头上做工的苦力。
“陈旺呢？”阿伊莎问道。
这句话换一个意思就是，你怎么不去保护陈旺？
“陈旺？”
程东带着一丝的谨慎和犹疑，看着阿伊莎这个长着外国脸庞的女人，然后，他的大脑似乎想起了什么，把身上放着的东西纷纷放下以后，从身上找到了一个小包裹，拿给了阿伊莎。
在拿包裹的时候，末世的程东似乎回来了，他看着阿伊莎，说了自己今天早上遭遇的很诡异的事情，也就是自己枕边多了很多药物的这件事。
“我觉得，陈旺昨天晚上，去了乔治号。”
程东说了自己这个石破天惊的结论。
阿伊莎先把那些食物滞空，然后，她接过了程东递过来的小包，里面的东西，以及这些东西在眼前时，展现出来的信息，都令阿伊莎感到很惊讶。
这里有很多小玻璃瓶。
其中，有五片镇痛用的阿司匹林。
十片用于治疗疟疾的奎宁。
还有三针用来麻醉的乙醚。
这艘木船上，看着不像是有船医的样子。
“这是你那份。”
程东这会儿的面容上，露出了很纠结的神色，似乎陷入了对自己身份的怀疑中，他想要尽快和阿伊莎结束这次的聊天。
阿伊莎说道：“话说，我也有新的发现……我觉得，陈旺昨天晚上，很短暂地恢复了正常，我指的是，他治好了自己的疯狂，非常短。”
令阿伊莎没想到的是，自己说出来这句话以后，程东竟然能很轻易的接受。
双方交换了自己知晓的信息。
阿伊莎说了自己昨晚的经历，甚至说了自己这身衣装的来历，说了他和陈旺演得那场戏，证明现在陈旺，绝对不会把她当成母亲……只是，隐藏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情节。
程东点头。
也认可了，阿伊莎保存那多出来的肉人丹的想法。
他也说了自己的分析，只是，他隐瞒了两件事，第一件，是昨晚自己和外界军方通讯的尝试，还有一件事，是那个对这次任务至关重要的瓶子，能让陈旺再次清醒过来的小瓶子。
那个盛放着深海鳌足粉末的瓶子，干系重大，程东除了自己，谁也不相信。
昨晚，是谁完成了那个支线任务？
难道是上了乔治号的鹤薇？
两个人并不知情。
说起鹤薇，阿伊莎想起了一件事，自己从天津上船之前，找到了另一名病院护士的尸体，她身上放着这样一张用江湖暗语和春典写的纸张，阿伊莎觉得程东既然在码头上混迹，应该可以认出来写的是什么。
当阿伊莎拿给程东的时候，程东只觉得自己的头一阵又一阵地刺痛，然后他表示，自己现在状态极其不稳定，而且，那个程东……他不认字。
程东也拒绝了，阿伊莎准备念出这些暗语的打算，他担心那会更刺激自己的脑袋，让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现在程东觉得，把那个螃蟹粉末的玻璃瓶交给自己保管，并不是个好的主意，因为那些粉末，有治愈疯狂的效果，如果自己吞服了，那系统会不会把本世界的程东灵魂给消灭呢？
还是，把自己这个末世之人的人格，彻底抹除？
不知道。
但只要有这个可能性，就会刺激本世界的程东，去做出一些偏激的事情。
程东很痛苦地说道：“昨晚这艘船遭遇了袭击，早上起来时，我看到了甲板上残留的一些血迹，还有，蜈蚣精应该是死了，蛤蟆精不知去向。”
“所以，我认为这艘船目前是安全的，我做这份船底附近修复的船只的工作，可以挣船券，也是为了近距离保护陈旺。”
“近距离？”
阿伊莎问道。
程东指了指隔壁不远处的某个宽敞的作战室：“他，就在那个屋子里钓鱼。”
程东继续说道：“既然你认为已经完成了‘红袖行动’，那我不便多说什么。但我还是建议，你不要一天都在他身边，陈旺的世界不可捉摸，你在他身边，可能仍然有隐患。”
“哦，对了。”
“您……你，您没吃饱的话，去厨舱找笨掌柜，他会多给你油条和鸡蛋，做工如果肚子里没吃食，一上午都坚持不下来。”
程东，对着阿伊莎说道。
看向阿伊莎的眼神，有戒备有提防，也有为了照顾她外国人的身份，变得缓慢地语速。
阿伊莎看着离去的程东，看着他那个肩扛重物，缓慢移动的身姿，一时间，真的分不清，他究竟是什么状况。
“啊哈！”
“上钩了！”
阿伊莎，听到了旁边那个作战舱室内，传来的兴奋声音。
“啊哈哈哈哈哈，小公爷，你怎么样？”
“你钓上来鱼了吗？”
“当哥的和你说，想要不空军，就得学我！”
“咦，人呢？”
……
……
阿伊莎推门。
陈旺扭头。
“你怎么知道我钓上了十斤的鱼？”
阿伊莎，看着此刻陈旺身上，耷拉着的，用线绑起来的、一条、两条、三条……大鱼，仿佛勋章一样拴在身上，耀武扬威。
尤其是他耳朵上的那根古怪的鸟类羽毛，更是熠熠生辉。
陈旺看着阿伊莎。
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愧疚。
然后，他就异常兴奋地再次问道：“阿伊莎你来了！你怎么知道我钓上了十斤的鱼？”
……谁问你了！
“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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