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无能和死亡(1/2)
时间有时候很慢,有时候也很快。
那名南方来的商人长荪,最后竟然真的只是……在此地收走了一批东北山货,然后就离开了。
他走的那天,本来心高气傲地那辆马车也显得灰头土脸,那摄人的马夫也垂头丧气,虽然马车装得鼓鼓囊囊的,但看起来就是无尽的落寞。
这座县城的人都在说,这个商人是难得一见的冤大头,不管是什么山货,收购价格一律加了三成,这让很多兼职在山中采药的樵夫,以及大山中的猎户都过了一个难得的肥年。
众人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傻子明年还来不来。
不来了。
长荪临走之前,经过了这座距离大山很近的刘家铺子,他的那辆大马车自然也经过了这个丝毫不起眼的丁字路口,自然,也路过了那个看了他一眼,就尿裤子的、全国不知道有多少就这样整天在门口晒太阳等死的老太婆。
失落的长荪没有多看那个老太太一眼,但是老太却看了半天长荪,这辆马车里让她害怕的东西已经没有了,在共同的威胁面前,城隍爷和黄大仙他们提前准备,联手阻止了这名想要渔翁得利的假洋鬼子,真好。
她知道这个人,不会来了。
“哈……哈……哈欠……”
老太又打了个哈欠。
长荪一走,老太太看到了很多失落的猎户,他们为失去这名慷慨的掌柜感到伤心,只有一名离群索居的强大猎人,第一次就卖掉了自己积攒很久的珍贵毛皮和干药材,应该是赚到了很多钱。
除此之外,本村的那刘二以及张桂夫妇也算发了一笔小财,那名长荪似乎很喜欢蜂蜜水的味道,临走之时,购买了他们家所有的蜂蜜罐子,蜂蜜这东西理论上没有保质期,他可以喝很久。
临别之时,长荪还劝说这两口子多养蜂,他有个神父朋友也很喜欢蜂蜜的味道,假如某天末日将至,蜂蜜这种可以百年不腐的食物,是人类的希望之一,要创造一个人间的奶和蜜之地,密封的蜂蜜罐子和奶酪干是必备物品。
农村人,哪里见过这种西洋传教士味道十足的切口。
神神叨叨的。
这是张桂这个媳妇儿对长荪的评价,在她看来,这个穿着洋装的南方人,只是一个更有钱的农村老太而已。
长荪失落地走了,没有人知道,这个发生在遥远辽东的故事,竟然影响了某些西方势力在华夏的布局,他们认为,中国本土仙神的力量仍然顽强团结。
这其实,只是一个巧合和误会,其中的关键人物,也就是那名在村口久坐的老太,更不清楚,自己冥冥中延缓了那些天使或者恶魔的计划,将近十年后,他们才会卷土重来……
她只是在暮年才懂得了随心所欲的境界。
她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辆马车离开了县城,县衙里当差的县太爷,没有去送别这名好友。
他有很重要的公务要处理,县城里发生了太多惨绝人寰的事情,很多富有之家,以及一些出过翰林院学士的大庄子,纷纷出现了家主族长离奇死亡案件。
有的像是被野兽硬生生地抓死,有的,则是被仿佛天外来的火焰、雷霆、洪水淹死,甚至被一个留在屋子地面上,巨大的拳头印给生生砸死。
“长荪走了?”
文彦问道。
师爷:“走了。”
文彦过了很久,才看了看已经走到中天的那轮明月,他心中隐约猜到了某些事情,但是他不敢确认,此刻也不想去确认,那个最好的朋友临走之时没有过来寻找自己,想必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他不想给自己问出那个问题的机会。
“哎。”
文彦继续伏案批阅,他发现长荪来了一趟以后,自己的政令竟然可以运转地更加顺畅了,在厨房和马厩干活的那些其他人的耳目,最近也消停了不少。
主要问题是,那些下人在县衙外的,真正的主人们,死的死,伤的伤,真的玩不起了。
这名穿着官服的文彦并不知道,就在自己的头顶上,就在房梁上,此刻正栖息着一只看着颇为神异的啮齿类生物,这只幼兽散发着某种灵性,他的眼睛正在盯着
它此刻尚不通人言,而且也不懂这名官员的愁绪,所以,它并不清楚,上。
它趴在房梁上,更像一只悄无声息的大猫。
然后,它用自己最习惯的动作,舔了舔身上的伤口,继续防备有人可能对这名好官进行的暗杀。
“想要让道台放宽一些纳税的时日,至少需要两千两,长荪兄,你虽然是商贾,但官僚之内的事情,却太不懂了。”
这名清朝官员继续伏案劳作,长荪给他带过来的东西,确实解了燃眉之急,甲午海战后,朝廷把辽东割让给了日本,虽然有俄国法国德国斡旋,可朝廷还是给了日本3000万两的赎辽费。
这么多钱谁来出?
当然是华夏这数万万县城乡镇农村来出。今年这座县城的赋税高到不可思议,其他临近的县域的税吏们,已经开始加紧催征,田赋、厘金(过路税)等各种苛捐杂税,名目繁多到可以写一本不重样的唱词。
“无能为力……无能为力……无能!”
文彦那天看完那个老妪的故事以后,自然清楚那十颗大白菜背后的故事是什么。
老妪膝下无儿,她那些子侄虽然种植着老妪名下的田土,可这个年头,种地并不赚钱,一年到头打了粮食交了皇粮后所剩无几,整个县的野菜都快被挖光了,确实没办法。
自己这个知县,和那些挖地的老汉儿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笔墨蘸下,写了一长段话,吩咐来年衙门继续给那名老妪三钱银子。
他就是个小官儿,管不了那通天的事情,但是管一个嘴里有好故事的老太婆,还是可以办到的。
……
……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寒来暑往,刘家铺子的那个老太太,似乎真的把自己活成了一个雕像。
每日她都搬着自己那张凳子坐在家门口,在这个丁字路口的交汇点看村子的人间百态,村子里的人偶尔甚至会遗忘这个老太婆,偶尔也有孩子把她当半仙活佛装模作样地拜一拜。
很有意思。
老太太变得愈发沉默寡言,但是耳朵和嘴巴仍然好使,想听的都能听到心里,这座小县城比不了京城,但没有人在村口挂上一块“莫谈国事”的牌子,所以,朴实的乡亲们,总是会用非常简单的语句,去说县城里发生的大小新闻。
他们说话不留神,也留不了神。
前些天,养蜜蜂多年的刘二夫妇把最后一块蜂房卖掉了,原因是,蜂蜜卖不出价格了,就在这光绪二十四年的时候,老毛子的舰队开到了那几十里地之外的旅顺港,强行“租借”了这里。
他们的工程师开始修筑要塞、港口和铁路,不少紧挨着旅顺港的土地都被廉价征用了,不知道多少人家家破人亡,更是有很多乡下人为了生计,只能去给俄国人修工事、铺那所谓中东支线南满支线的铁路。
一些劳工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异乡,这间接造就了一批新的孤儿。
这次文彦想要出手筹备善堂,施舍米粥先养活这些小孩儿,可他还是晚了一步,那个已经初具规模的孤儿帮,再次吸收了这些天然属于这个帮派的孤儿们,这导致这个准入机制严格到可畏可怜的小帮派,迎来了全新的成员。
养蜜蜂的刘二和张桂,只是受了这个大事件的无妄之灾。
沙俄的老毛子来了,他们是沙皇的士兵,同时他们也带来了堪称海量的椴树蜂蜜以及百花蜜。
在那个拥有世界上最大椴树林、拥有广阔三叶草、苜蓿、鼠尾草、百里香、矢车菊的地方,蜂蜜的味道比刘二的农家乐作坊强的太多了。
所以,从国家的角度上,紫禁城棋差好几着,没有战胜遥远的克里姆林宫,沙皇尼古拉二世这个实权皇帝,恐怕一直在笑话那个犹如傀儡一样的东方同行,笑话那光绪帝爱新觉罗·载湉。
但如果我们把视角放在百姓身上,就会发现穷人的苦难是历史车辙下细碎不停的噼啪声,洋人机器制造的棉布杀死了满手茧子的江南织女,沙俄人随军带来的廉价蜂蜜,冲垮了辽东农村的一对本来满含希望的农村夫妇。
那名在村口的老太太,临终前,再也没有吃过刘二两口子家的蜂蜜,那些蜜蜂在一个寒夜,在蜂房中被那两口子活活烧死,然后,两个人为了活下去,报名参加了远东铁路的修建,远走他乡去更陌生的地方。
老太太变得愈发沉默。
县城有了新气象。
文彦越来越像一名有勇有谋的青天大老爷了,虽然整个人熬得有了白头发,但县内算是海晏河清,那些想要反抗文彦的人,发现怎么也扳不倒这个顽固的愣头青以后,也就随他去了。
河道清淤,乡县内的道路也修的更平坦了,虽然赋税仍然沉重,可税吏不敢做淋尖踢斛这种克扣粮食的缺德事情后,百姓的米缸里总算多攒下了一点儿吃的,虽然仍然吃不太饱,但也不至于抛弃田地逃荒。
老太太觉得当年那名给他十颗大白菜的县官真是个好官,每年自己甚至还能拿到三钱银子,虽说不多,但对于一名行将就木的老太太来说,那县太爷做的事情,已经和圣人佛陀无异。
她仍然坐在那个门口,每天都坐在那里,就像是西方话剧里那个不知道等待什么的戈多。
文彦不知从何地购买了一批洋人军火,开始组织乡勇民兵进行射击训练,也不知道他的上级知府怎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的,但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做成了,乡勇团在毗邻旅顺港的山上练兵,甚至偷偷修筑了一些低矮的工事。
入驻旅顺的沙俄军官自然也想办法通过外交照会,把这种和挑衅无异的行为捅到了京城,但最后,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清军机处回的消息。
文彦过了一阵子,收到了来自京城的一封信件,上面只有一句话——“我还没死,你去折腾。”
“老师,此恩永世不忘。”文彦对着京城的方向,磕了一个头。
此县治下百姓不知道自己的县太爷究竟干了些什么事情,不过,日子似乎好起来了,乡勇团给沙俄人形成了一定威慑。
这个县境内很少有老毛子闹事的新闻传来了,俄国巡警和中国二毛子巡捕也不太敢在此地横行乡里,也不敢随便给人一顶“通匪”的罪名罚款坐大牢。
县城内,甚至吸引了一些和沙俄人做生意的商贾,四周的县城也有人搬迁到此地生活。
一切似乎都变得更好……了吗?
又过了一些时日,老太太听到乡亲,在讨论最近发生的一件大事,据说京城的老佛爷怒不可遏决定杀人,菜市口杀得人头滚滚,朝廷动荡,皇帝被关进了大牢,也差点被废黜。
她不懂那么多的事情。
文彦懂,他已经知道戊戌变法的彻底失败,这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他的脑袋上。
那些维新派人士想要做的事情,他们想要提倡科学文化、改变教育,发展农工商业的想法……和自己正在做的事,没什么不同。
但朝廷允许自己这个小官在管辖之地瞎胡闹,却不允许整个大清去做剧烈的改变,那自己在这里做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等自己离开之日,就是人亡政息之时,一个健康的细胞,终究会被腐烂的身体裹挟着死亡。
最令文彦感到恐怖的是,他不敢想,自己那个在京城的老师,在这次变法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老师的地位愈发稳固,这就证明,他的脑袋里仍然是守旧派的思想,只是出于那段师生情谊,才保住了文彦这名徒儿的脑袋,那个满脑子维新思想的脑袋。
文彦不敢去深思,只是更加勤奋努力,在自己的奋斗,以及百姓的口耳传播,或许……还有那些官员的默许,或许还有文彦那名在京城的大后台的推波助澜,这个小县官的清名日隆,誉满辽东。
似乎有人想要刻意培养文彦,赶紧让他离开这繁复辛劳的县城基础事务中,没必要在此蹉跎,去参与到更加复杂的斗争中。
他不想走。
他不是为了赚取名声,才如此费力气经营此地。
……
……
老太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她的嘴巴就连煮的最软糯的白菜都嚼不动了,若不是还能吃下泡软的窝头,吃两块儿东北大豆做的豆腐,恐怕早就去找丈夫和儿子了。
可她还活着,她坐在门口,很像是跑得磨损的一条老轮胎,更像个已经装好了一个完整人生,等待死亡这最后一道工序的故事罐头。
山上,有个叫小公爷的黑黢黢的小孩儿,经常从深山里出来,偷着去山下玩儿。
老太太不太喜欢这个黑得和煤球一样的小孩儿,可小孩儿却总是有意无意地瞄着这老太,尤其是,当他在山下听完说书先生故事里讲的,武侠主人公遇到的奇遇后,就看得更勤了。
老太太全然不知,这个小孩儿竟然把自己当成了世外高人。
不过,她还是在某天小公爷拿着松子儿看望她的时候,张开了自己那缺牙、满是皱纹的小豁嘴儿,陈年的口臭比话语先灌入到了小公爷五官内,把他给熏跑了。
她怎么可能是世外高人。
“是吧,城隍老爷?”
老太看着不远处,那名好久都没见到的城隍爷,一边靠舌头口腔吸吮松子儿的香味,一边说道。
那名城隍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值乱世,不管是山里还是人间,都出现了匪夷所思的可怕东西,不过那些古老的传承正在苏醒,道士、僧侣、法师、教士都逐渐找回属于他们的神力、法力,去降妖伏魔。
这遥远辽东的小县里,也诞生了能够通灵的萨满,这种纯靠着天启和自身感悟,靠着对大自然和民间朴素信仰激活灵感的人,实在是太随机了,一旦出现,他们具备的能力,甚至城隍爷都不会。
面前这个老太,就是在邪祟现世的关口,人类中诞生的最原始的某种奇怪萨满。
她本来应该有个为了人类不断战斗,像个神婆一样跳大神,和胡仙黄大仙,甚至是土地、城隍这些弱小神祇建立连接的特殊强者。
可没办法,她实在是太老了,太老了。
老的根本无法战斗了,老的像一盏即将烧光的蜡烛,烛芯明灭不定,只剩下一点儿残光摇曳,谈不上什么未来了。
没用了。
城隍极其、极其惋惜,最后只是挥挥手,离开了。
老太太困了,城隍爷不搭理人实在有点没礼貌,不过老爷们都很忙,不搭理也正常,她搬着马扎离开,回到了床上睡觉。
入夜,一头人形的狐狸和一头人形的黄鼠狼,在一头半人形的黑紫色的貂带领下,来到了这小院子里。
它们都看到了,屋子里那名生命不断流失,但确实是有萨满潜质的老妪,单过了会儿,也纷纷摇头离开了。
还是那句话,太老了,什么故事也讲不出来了。
老的,让人绝望。
……
第二天,老太太仍然搬着马扎,坐在了门口。
她只是老了,又不是死了。
那个黑黢黢的娃儿仍然很烦,比那些八国联合闯入京城烧杀掳掠的洋人兵还要烦,比那些强征牲畜粮食建材的毛子士兵还要烦。
你围着我这个快要老死的人做什么!
烦!
“走,走!”
老太太伸着鸡皮一样的手臂,像是驱赶蚊子一样,想要把小公爷赶跑。
小公爷走了,但又过了一些时日,他便带领着好几个小孩儿来到了这刘家铺子,这些小孩都是孤儿,但不知道怎么,都把更年轻的小公爷当做老大。
又过了一阵子,这个犹如混世魔王一样的聪明孩子,就成为了孤儿帮的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他天生就是领袖。
而且,他还有着一个其他孤儿都无法否定的身份,当他说明自己母亲的姓名时,这个粗糙的孤儿帮,竟然翻出了一本所谓的“家谱”,在里面找到了旅顺大屠杀中那个疑似死掉的小公爷母亲的姓名。
换句话说,小公爷的血统是这个孩子帮派中最古老的那种,是帮派成立后,天然具有原始股份的初代成员,是旅顺那次屠杀的遗孤。
当然,聪明的小公爷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的亲妈还好好的在山里活着。
他太会说谎了。
并且,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这也是,那名老太太不喜欢小公爷的原因,一个满嘴放炮的熊孩子,真令人讨厌。
烦。
小公爷这个逆天的孩子,逐渐教会了在旅顺港一带游走的孤儿们,如何更好地乞讨拾荒生活,如何面对基本的生存威胁,面临饥饿、冻馁、疾病伤病以及意外伤害的时候,应该怎么做。
他就像是自己的后爹一样,开始教授来自猎人的生存哲学,既然自己父亲能够在那么恐怖的山林里生活,还能养活自己和母亲,甚至养一个弟弟,那么这些孤儿没理由在城镇里生活不下去。
谁是汉奸,谁是卖国贼,这些人家就值得偷窃,如果有乡里、宗族、邻居收留做劳动力,就要填写雇工契约,孤儿的力气不大,但胜在便宜实惠,雇佣后需要支付的工钱必须结算好。
如果有孤儿被小作坊主、小商人、富农甚至妓院“收养”的名义收留,也不要阻拦,这是好命。
但如果收养过去,被当成契约奴仆或准奴隶,劳动繁重,待遇恶劣,人身自由受限,那孤儿帮就要集中力量,对那些万恶的雇主实行残酷的报复,让他们知道这群没爹没娘孩子的愤怒。
在小公爷这名无师自通天才的帮助下,孤儿帮事实上形成了一股单独的势力,他们没有被迫加入乞丐团伙,也没有被山上的马匪带走当成可以损耗的小崽子,更没有被人贩子带走卖掉。
19世纪和20世纪之交,营口爆发了可怕的大瘟疫,当社会各界都不愿意给新制造出来的孤儿提供帮助的时候,仍然是孤儿帮第一时间伸出了援手。
这简直是一个奇迹,就像是有神仙保佑。
不只是小公爷的功劳。
事实上,这确实有神仙保佑,一个叫陈旺的人,在残破的城隍庙中,和城隍爷不知道做了什么交易,最终,城隍和土地,需要给这群孤儿提供一定的庇佑。
但小公爷的才华,仍然展现地淋漓尽致。
他很久都没去看那个老太太了。
只是有一天,他去找了一趟老太太,问了一个问题。
“你说,我亲爹是日本鬼子吗?”
老太太怎么可能知道小公爷的亲爹是谁,她只是,第一次看到,这黢黑孩子的脸上露出恐慌害怕的表情,仿佛是得知自己身世后,那种无尽的恐惧和厌恶,以及控制不住的悲伤。
于是,老太太白了他一眼:“不是。”
当晚,他向着自己的后爹也问了同样的问题,这个问题,让那个猎人老爹措手不及,下一秒,他就拽着小公爷的耳朵,大吼着说老子是你的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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