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笨叔的处境（2/2）

小公爷就像是个速成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显得聪明、快速而正确，这会让陈旺这种容易伤春悲秋的疯子，觉得太快了，中间过渡地没有一点儿人情味，抛弃那些旧传统，没有丝毫留恋。

程东没多想，小公爷这种人，就算在末日也能好好活下来。

他在地上继续盘点装备，防止闪爆特种服装、可以接触高温表面和设备的石棉手套，这都是好东西，尤其是那双石棉手套，在重机枪过热过载的时候，这双手套可以让自己继续进攻……

消防斧、防水手电筒、以及日本最新款的个人单兵背包，这都是不错的东西，这种耐用的耐磨帆布包，容量大，可以存放各类工具，人人都需要一个。

程东终于觉得，日军要塞这趟旅程，真的不亏，如果不去一趟那里，这些当前时代比较先进的装备根本无从获得，现在这些背包武器和工具，能够让一个人的生存能力显著提升。

大娃在快速推进，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山东登州蓬莱区，在船上摇晃的程东看了一眼自己身旁那九六式25毫米机炮，他只恨这东西无法带走。

这玩意实在是太强了，射手操作方向机和高低机，脚踏踏板，就可以用那简单的光学瞄具进攻，虽然一个弹夹只有十五发，但是只要有熟练的装填手，就可以保证持续性的火力。

还有那船头的主炮，戴上耳塞以后，至少一百八十分贝的巨炮一旦开始轰鸣……不敢想不敢想。

都带不走。

程东拿起一把船上找到的武士刀，他对这种长刀评价不是很高，这都是军官佩戴的武器，基本上只有指挥和荣誉功能，近战贴身打起来的话，这种大开大合式的长刀，并不讨好。

不远处的人们在玩桌游，程东则是把武士刀慢慢放在一旁，然后脱掉了自己的上衣，在海上灼热的阳光下，袒露着自己上半身块块分明的肌肉群，腹肌胸肌闪耀着别样的光泽。

紧接着，程东再次拿起了那把武士刀，把刀刃拖出了剑鞘后，他双手紧紧握住这把长刀的狭长刀柄，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全都是昨晚那艘蓝色幽灵船船头上，那个指挥官挥刀时的那抹余韵。

程东开始挥刀。

刀光四射，整个人和这把刀都充满了力与美，在某个情绪巅峰的点上，程东猛然睁眼，擎着这把武士刀，怒目砍向旁边的那25毫米机炮。

“铿！”

一声金石交加的响声之后，这柄武士刀的刀刃应声折断。

程东这名末日里学会复杂近身身法作战的战士，看着这柄倭刀，只是笑了笑，然后扔在一旁。

众人看了看程东，又看了看那被一刀砍弯掉的机炮炮口，觉得此人浑不似人，在这个不是妖魔就是道士，要不就是天才、妖孽、疯子的船上，程东这个士兵看着太普通了。

可刚才那套剑法，又让他看起来太不普通了。

尤其是那些铺陈在甲板上的，一个个摆放整齐，甚至间距都一样的装备矩阵，这些无声的细节更像是惊雷一样，让人看到这名脚夫打扮的人，内心全都是秩序以及力量。

而他，又开始擦拭那把从材料反射的光泽，再到形状都给人带来极强压迫力的……超级重机枪。

陈旺看着程东，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非常重要。

……

……

程东扔下了刀子。

但差不多就在同时，在距离这艘日本舰船很远处的某个港口，一群靠海而居的渔夫和农夫们，都在怔怔地望着今早停泊在港口处地那艘明代帆船。

这艘船太大了，就连那洋人的蒸汽船都难以比得上，但与此同时，这艘船实在是太破了，那帆布上的无数补丁就不说了，这船不知道昨天经历了些什么，船身上全都是吓人的巨大窟窿，残破地像是露出骨头的尸体。

按理来说，这样的，都能隐约看到内部腔室龙骨的大木船，早就不能游了，可神奇的是，这艘船还能开，还飘在水上。

这就是正儿八经的神迹了。

船舱内部，本来无法见到阳光的厨舱，此刻坚硬的厨舱硬生生地嵌入在破烂的宝船内壁，虽然厨舱完好无损，但是笨叔清晨起来的时候，还是通过通风口，看到了港口上那高耸的杨树和松树，以及一大群古代的老百姓。

他也没有多想，就按部就班地开始准备今天早上的饭菜。

昨天他早就许诺给陈旺他们了，今天早上吃的是驴肉火烧，所以，他起床刷牙以后，看着短视频，就把好几块卤好的驴肉、驴蹄筋和驴板肠，从咕嘟了一宿的大锅里捞了出来，放在了砧板上。

在晾置驴肉的过程中，笨叔拿出来了早就做好的驴肉焖子，把焖子的盆儿倒扣，一个瓷盆形状的果冻样肉焖子就弹了出来，紧接着，笨叔抄起菜刀，神韵仿佛刚才耍日本刀的程东。

程东对作战有兴趣，笨叔只对切菜有兴趣，他点着香烟，烟气缭绕在那个满是油污的“笨姐快餐”招牌中，借着外面涌进来的天光，以及脑袋顶上节能灯的灯光，他马上就把焖子切成了适合裹进烧饼的窄片状。

下一步，他则是拿出了一根大腿粗细的肉香肠，菜刀一声声的剁下，片片香肠就如雪花一样片了下来，装了满满一大箩筐。

切完香肠就该切尖椒了，这些尖椒都是笨叔从菜市场的严选品种，没那么辣嘴但是也不至于吃起来和黄瓜一样，辣度适中，就算切起来眼睛也不会流泪，只见笨叔把这些尖椒去根去籽洗干净后，细细切作了一盆青椒丁。

做完这三件事后，他马上把切好的焖子、香肠以及青椒丁，放进了身后的蔬菜冰柜中短暂冷藏，热烧饼就是要裹冷一点儿的馅料才够味。

“金色盾嗯嗯牌，热血铸呜呜就……”

叼着烟的笨叔还唱上了。

接下来，最重要的来了，那就是烙烧饼。

“陈旺那小子至少吃五个，程东那个一看就是干活的，至少也得五个，这早上得做不少……”

保定的火烧烧饼皮是圆形的，圆如满月，厚实暄软，类似一个成年人的手掌，采用半发面。

面团经过发酵，但绝对不能像包子馒头那么充分，笨叔掌握着分寸，在发酵差不多以后，就把饼皮放在涂抹着驴油的饼铛中，先煎到微黄，再慢慢烘烤。

“少年壮志不言愁~”

笨叔继续唱道。

河间的驴肉火烧则是长方形的，形状非常修长，摸起来也非常薄，必须用死面面团，还要反复揉搓，抹油和折叠，这才能保证烧饼的酥脆。

要点是用很少量的油干烙，还必须要多次翻转，还要用小棍子不停在边缘敲打，保证内部的酥皮层层分离。

笨叔把自己能想到的刘欢的歌儿都唱了一遍，终于，等他唱到“我欲成仙，快乐齐天”的时候，保定风格扎实、满是麦香味的烧饼，以及河间那千层酥皮烧饼，都差不都烤好了。

接下来就是最大的重头戏了，那就是切驴肉，驴肉的美味在一般人口中是难以想象的，笨叔采购的时候，发现卤驴肉都涨价到一百六十块钱了，生驴肉也得一百多块钱，真的是贵到了极点。

但是买驴肉的顾客仍然是络绎不绝，背后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香，比寻常牛羊肉更香的风味。

笨叔买的都是太行山的驴，当然，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行驴，他只是凭借厨子的本能，判定这些驴肉都是最优质的真驴肉，不是什么马肉骡子肉滥竽充数。

这种驴肉卤好了以后，加上驴板油一块切出来，真的香到了极致。

“算算时间，也该来了吧。”

笨叔这会儿开始哼唱“弯弯的月亮”，当他唱到自己最喜欢的那句“童年的阿娇”的时候，他来电话了。

不是手机来电话了，而是脑子里来电话了。

笨叔的烟屁股，黏在了嘴唇下方。

他半张着嘴巴，看着脑海里蹦出来的这个“通话”的请求，看着陈旺这俩一看就来气的俩字，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喂？”

“你说什么？”

“不回来吃饭了？”

“哦，忙。”

“忙，忙点好啊。”

笨叔完全是出于下意识地在接话，不自觉地演出了一个，年老后等待忙碌子女吃饭的留守老人的样貌，做了一大桌子饭却没人来吃，刚才那一段对话，恐怕都能直接放在电视台当关怀老人的公益广告。

当陈旺想迅速挂断的时候，笨叔终于反应了过来。

“陈旺！！”

“你这小王八蛋！”

“我跟你说过，你不吃饭提前和我说！！！！”

“我说过多少回了！！”

“啊！！”

得了，驴肉烧饼消费不了多少，听陈旺说，现在船上顶多就剩下三四个人，提前准备好的小米粥和爽口小凉菜也没人吃了，那些撕好的紫菜和虾皮也没办法沏鸡蛋汤了。

准备好的东西没办法浪费，思忖良久，这个来自21世纪的快餐店老板，决定再看看外面的环境。

港口，外面还有一群围观的人，看着就是普通的小老百姓，个个瘦的惊心动魄，但从口音能听出来，是齐鲁壮士。

不是都说好客山东吗，笨叔装上了一包烟，从小店的角落里，找出了一件符合这个时代的衣服，紧接着，他把自己这家小店的柜台简单拆卸，竟然给柜台

“说走咱就走啊，水里火里不回头啊~”

笨叔接着唱道。

这首歌放在这儿，也算是应景。

只见笨姐快餐店，像个变形金刚一样，出现了类似五星级酒店那样在门口摆摊的快餐车，笨叔推着车走在厨舱里，对着睡眼惺忪的道具店婴儿小老板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准备风风火火闯九州。

推车上，那无数的美味，散发着让人着魔的香气，激起了无数的口腹之欲。

笨叔虽然是为了陈旺服务的，但本质上还是为自己服务的，他昨天对程东等人的回答，说自己是个美食系统拥有者，在异界给各种人做菜，搞一个经营类美食生涯，听起来像是唬人的谎话。

但现在看着笨叔的动作，他真的很像个谨小慎微，在各种危险之地做生意的快餐店小老板。

笨叔除了觉得有点危险，不觉得出门摆摊有什么丢人的。

在21世纪，丽思卡尔顿的移动汉堡车都开到了自己所在的小巷里，希尔顿主厨也跑到了大街上卖卤味，五星级大厨都弯下腰肢，亲自下场战斗了，笨叔这个地头蛇可不能害怕。

自己在那个卷天卷地的小吃快餐行业修罗场都活了下来，今日他回到了古代，对着这些古人，这驴肉烧饼的绝活儿，就是真正的降维打击。

大船和岸边接驳的板子落了下来，山东老乡们正惊叹这木船的神奇，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中年人，推着一辆做工精巧的奇怪手推车，从船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香。

好香。

超级香。

几乎所有人，都咽了一口唾沫，在这个闹拳乱，闹黄河水患，闹干旱的年代，天天吃高粱饼子，喝小米饭玉米粥的人们，何德何能才能吃一口驴肉呢？虽然当地有很多做驴胶的药坊，可人家收了驴皮，那驴肉也不会分给穷人啊。

今年年景一般，所以家家户户都储存了产量大的红薯，红薯哪哪都好，就是吃多了拉不出来，如果不和高粱面小米粥掺着吃，那只能拿着木棍儿去厕所了。

除了驴肉香，那些黄澄澄、金灿灿的东西是什么？

是烧饼？

我的天哪，这晚清的老百姓真的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如此奢侈地把烧饼做成这样。

农民只在年节、收获季或招待客人时才会掏出点儿白面，一般也就做成馒头或者面条，恐怕只有济南府还有那德国人在的青岛，饭庄才舍得用这么多油烤烧饼。

“烧饼！”

笨叔吸了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在这个并不算是繁荣的蓬莱港口喊道。

话一说完，笨叔就有点儿后悔了，这怎么听起来像是卖炊饼的武大郎，他马上改换口风，再次喊道：“驴肉火烧，正宗河北驴肉火烧！”

港口居民能够接触到天南海北的客商行人，所以也说不上多么惊讶，他们思想比较开放，这个港口虽然发展陈旧，可老百姓们的大脑也并不陈旧。

所以，这些满是胶东口音的山东老乡们，听到笨叔这口从新闻联播里学的正宗普通话，也就是标准到令人尊敬的北方官话以后，他们天然地认为，这些驴肉烧饼，自然是给港口的洋人准备的。

是的，蓬莱，也就是登州这个港口虽然旧，虽然老，但还是有洋人的，昨晚这里就来了很多洋人下船，看着和叫花子也差不多。

老百姓让路。

只见，一名大腹便便的金发洋人富商，闯到了笨叔的驴肉摊子面前，用蹩脚的汉语说道：“你知道的，我的朋友，没有人比我更懂饥饿，你也不会眼睁睁地看到有人挨饿对不对，我现在很想一个东方肉馅饼。”

笨叔看着这名狼狈的洋人，怎么看怎么眼熟，他手腕上的手表，自己好像也在哪儿见过似的。

他没多想，做生意嘛，不在乎别的乱七八糟的，来者皆是客，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是吃饭都行。

只要掏钱。

“钱。”

笨叔也是在短视频中，学贯中西的人，深知学习一门外语的重要性，所以，他捻着手指头，用洋腔浜不标准的英语说道：“Moey！（钱）”

“Fried！（朋友！）”

“Good！Veryverywell！I'gdyoucaspeakEglish.You'relikealiguisticsPhDithisutry!（好，非常非常好，很高兴你会说英语，你简直就是这个国家的语言学博士！）”

后面的话，笨叔就听不懂了。

但他还是认识美元的，虽然是一百年前的美元，但是带回家后也很具有收藏价值，笨叔接过在这个年代极其昂贵的十美元，给了他四个驴肉火烧。

你美元贵，我驴肉还贵呢，谁知道这物价怎么算。

“Youfoolishrchat，wetreturtotheGeeidiately!（你这个愚蠢的商人，我们必须马上回到乔治号！）”

和这名商人的美式腔调不同，一名全都是英伦口音的，穿着打扮都不太讲究的水手洋人大汉，从他极其厌恶的中国人人群中挤了进来，然后用非常愤怒和恐惧的眼神，对着这名商人说道：“我们的船被那个该死的中国女人抢走了，我们必须夺回来！”

大腹便便的金发商人狼吞虎咽，然后说道：“布奇大副，我们被那个女人流放了，但乔治号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确实持有你们白星公司的一小部分股份，但那并不代表那艘船是我的。”

笨叔只能保持微笑。

他虽然啥也听不懂，但是也看出来了，能消费自己这些驴肉烧饼的，恐怕只有这几个古怪的洋人了。

于是，他拍了拍手，继续说道：“什么都能换烧饼！海鱼、对虾！海参鲍鱼，牡蛎蛤蜊扇贝！苹果、梨、萝卜白菜花生都可以换烧饼！童叟无欺！”

笨叔想起了这里是蓬莱，所以他继续补充道：“粉丝粉条也可以！鸡蛋也行！”

正值秋季，这烟台的苹果梨差不多也该熟了，就是不知道这个年代是什么品种，晚清山东就有粉丝了，虽然叫龙口粉丝，但是蓬莱这里也有家庭作坊在生产。

昨天陈旺吃火锅吃了太多的菜和肉，笨叔觉得，真的该补充补充了。

尤其是水果，海上航行当然要吃水果。

这次那药店没开门，否则买点维生素片也行。

可是……没开门。

笨叔就是不知道，有多少老百姓愿意用那些瓜果蔬菜，换一些他们眼中绝对的“奢侈品”，也就是一块寻常的驴肉火烧。

“要是陈旺他们在就好了，省得这样做生意。”

笨叔心惊胆战，陈旺去的世界没一个正常的，他现在就害怕从哪里蹦出来了造型奇葩的妖怪，一口把自己的给吃了。

“哎。”

卖个火烧卖到这份上，他也算头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