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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说酸话酒保咬文 讲迂谈腐儒嚼字(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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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了这话,突然想起九公常跟妹夫谈论“庄子、老子”,这大概是部大书,就说:“没想到我的用意藏在这书里,竟被你们猜出来了。看来你们学问也不一般,幸亏我用了‘庄子’;要是用‘老子、少子’,恐怕也瞒不过你们。”

谁知他们听了,又问了起来:“向来只有《老子》,从没听过有什么‘少子’。不知道这部‘少子’什么时候出的?里面写了些什么?”我被他们这么一问,反倒答不上来了。我只当有“老子”,肯定该有“少子”;平时听你们说“前汉书、后汉书”,还有什么“文子、武子”,所以我说到“老子”时随口带出一部“少子”,以为多提一本书,更显得好听。哪知道刚把对子敷衍过去,就又出了岔子。

后来他们再三追问,非要我把“少子”说明白才肯放我走。我想了想,心里立刻就有了一个脱身的主意,就对他们说:“这部‘少子’是圣朝太平盛世出的,是我们天朝读书人写的,这人还是老子的后代。老子写的《道德经》,讲的都是玄妙的道理;他这‘少子’虽然看似游戏,却暗含劝人向善的意思,不离‘风人之旨’,里面写了诸子百家、人物花鸟、书画琴棋、医卜星相、音韵算法,没有不全的;还有各种灯谜、酒令,以及双陆、马吊、射鹄、蹴球、斗草、投壶这些杂戏,样样都能解困解闷,也能让人笑出声来。我们带了很多这书,你们要是不嫌弃,我就回去取来。”

他们听了,个个都很高兴,都想看看这部书,便把货款付给我,催我上船取书,我这才逃了回来。”

唐敖笑道:“舅兄这个‘鸟枪打’幸亏遇到的是这些书生;要是让别人听见,恐怕嘴巴都要被打肿了!”林之洋说:“我嘴巴虽然没肿,但说了这么多文绉绉的话,嘴里却是渴得厉害。刚才我跟那些书生讨茶喝,他们那儿虽然有茶,却没有茶叶,里面只有两片树叶。倒了好一会儿,才倒出浅浅半杯,我喝了一口,到现在还觉得渴。这可怎么办?”多九公说:“我嘴里也觉得发干,正好前面有个酒楼,咱们何不前去喝几杯,顺便问问当地风俗?”林之洋一听这话,嘴里不由得流起口水来,说:“九公真是好人,说的话都合我心意!”

三人进了酒楼,就在楼下找了张桌子坐下。旁边过来一个酒保,也是戴着儒巾、穿着素服,脸上还戴着眼镜,手里拿着折扇,斯斯文文的,走过来对着三人鞠躬陪笑道:“三位先生光临,是要喝酒呢?还是要吃菜?请明说指教。”林之洋说:“你一个酒保,脸上戴个眼镜,已经够不搭的了;还满嘴文绉绉的,这是啥意思?刚才我跟那些书生说话,也没见他们这么酸,没想到一个酒保倒说起文来,真是‘整瓶不摇半瓶摇’!你知道我最急了,受不了跟你拽文,有酒有菜,赶紧拿来!”酒保陪笑道:“酒要一壶呢,还是两壶?菜要一碟呢,还是两碟?”林之洋把手往桌上一拍说:“什么‘呢’不‘呢’的!你只管拿来就是!再跟我之乎者也的,我先给你一拳!”这话吓得酒保赶紧说:“小子不敢!小子改!”随即就去拿了一壶酒、两碟下酒菜,一碟青梅、一碟齑菜,还有三个酒杯,又给每人面前都恭恭敬敬地斟了一杯,然后便退下去了。

林之洋向来嗜酒如命,一见酒,心里都乐开花了,望着两人说了声“请了”,就举起杯子一饮而尽。酒刚下肚,他就皱紧眉头,口水直流,捂着下巴喊:“酒保,错了!你把醋拿来了!”

旁边座位上有个驼背老者,穿着儒服,戴着眼镜,手里拿着剔牙杖,正斯斯文文地自斟自饮。他一边摇着身子,一边嘴里念叨着“之乎者也”之类的话。正吟得高兴,听见林之洋说酒保拿错了醋,连忙停下念叨,连连摇手说:“老兄既然已经喝了,可不能说啊,你要是说了,会连累我的。这我可太怕了,所以求你。老兄啊老兄,千万别说话!”

唐敖和多九公听他这一连串的虚词,浑身都觉得发麻,心里暗暗笑个不停。林之洋说:“又是个掉书袋的!我埋怨酒保把醋当酒,跟你有啥关系?为啥会连累你?这我倒要问问您。”

老者听完,就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在鼻孔上擦了擦,说:“先生听着:现在拿酒和醋来说,酒价低,醋价高。醋价为啥低?酒价为啥高?真要区分起来,就全在味道上了。酒味淡,所以便宜;醋味浓,所以就贵。大家都买,谁还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呢。他今天弄错了,肯定是无心的。先生得了便宜,这多快活啊!只是既然喝了,就不该说。可你不光说了,还说他弄错了。他要是听见了这话,能不说些什么吗?要是跟他说了,价钱肯定得涨。先生多花钱,这就是自找的;你自己多花了钱,谁又会管。但你喝了,就像我喝了;喝的既然类似,涨价也该一样。向你要,肯定也会向我要;你既然多花了钱,我怎么能免?要是给我也涨了,不就连累我了吗?既然是你连累的我,那你就得替我出钱。你要是不给,他就不愿意?他不愿意,肯定会来找我。我就算辩解,他会听吗?他要是不听,势必会闹。闹急了,我只能跑;跑啊,跑啊,看你怎么了结!”

唐敖和多九公听了,只有发笑的份。林之洋说:“你这一堆‘之’字,全是酸文,句句都犯我名字(林之洋的“之”),把我名字都弄酸了。随你说去,我也不懂。但我嘴里一股酸气,咋办?”

他往桌上一看,只有两碟青梅、齑菜。看完,嘴里就更酸了。于是大声喊道:“酒保!快把下酒菜多拿两样来!”酒保答应着,又拿了四个碟子放桌上:一碟盐豆、一碟青豆、一碟豆芽、一碟豆瓣。林之洋说:“这几样我吃不惯,再添几样来。”酒保又添了四样:一碟豆腐干、一碟豆腐皮、一碟酱豆腐、一碟糟豆腐。

林之洋说:“我们又不吃素,为啥总拿这些素菜?还有别的吗,快去拿来!”酒保陪笑道:“这几样菜,在先生看来,固然不值一提,可在我们这儿,就算是王公贵族,能享用的也不过这几样。先生如此嫌弃,是不是太过了?本店就这些了,没别的了!”

多九公问:“下酒菜是够了,有什么好酒吗?”酒保说:“这酒啊,不是一类,分三等:上等的,味道浓;中等的,味道淡;下等的,味道更淡。先生这么问,莫非是喜欢味道淡的?”唐敖说:“我们酒量小,喝不惯浓的,你换一壶淡的来。”酒保立刻换了酒。三人尝了尝,虽然有点酸,但还能喝。林之洋说:“怪不得有人评酒味,说酸是最好的,苦次之。原来这话是从淑士国来的。”

这时,外面走进一个老者,戴着儒巾、穿着淡服,举止文雅,也在楼下找了个座位坐下。

这种满口知乎者也的人说话,能把人气死。他们后面还会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呢?我们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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