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走穷途孝女绝粮 得生路仙姑献稻（1/2）

书接上回，大盗不停地磕头，求夫人消气，别记仇，还说哪怕再打多少下也愿意。那妇人对手下喽啰说：“他既然自己愿意，你们就替我往实在了打，要是还敷衍了事，就取你们狗命！”四个喽啰哪里还敢怠慢，立刻上来两个按住大盗，另外两个举起大板就打，没打几下，大盗就已经皮开肉绽了，嘴里还不停地喊叫。打到二十下时，喽啰停了手。妇人说：“这家伙蛮横无情无义，怎么能轻易放了？再打二十下！”大盗听到夫人这么说，赶忙哭着求饶道：“求夫人饶了我吧，我实在受不住了！”

妇人说：“既然这样，你为啥一门心思想着娶妾？要是我想找个男妾，天天冷淡你，你乐意吗？你们这些男人，穷的时候还讲点伦常，一到了富贵地方，就变得势力，把本来的样子都忘了，不光疏远亲友、各种骄傲，就连结发夫妻的情分都放一边，这简直是强盗行径，应该碎尸万段！你还想着娶妾，哪有一点体谅别人的道理！我打你不是为别的，就打你‘只知道自己，不管别人’。得把你打得一点骄傲都没有，心里能生出‘体谅’来，我才甘心！今天打完，以后我也不管你了。总之，你不娶妾就算了，要是想娶，得先给我找男妾，我才答应。我这男妾，古人叫‘面首’，‘面’是说长得好看，‘首’是说头发漂亮。”还说这典故不是她编的，自古就有。

大盗说：“这点小事，夫人何必较真考据。况且这里面也挺有滋味，就算是编的，也没啥关系。夫人要找男妾、置面首，我都听你的。只是这骄傲劲儿，是我们绿林的老规矩，早就发誓不能改，求你体谅。”妇人说：“骄傲是强盗习气，为啥不能改？”大盗说：“我们做强盗的，全靠骄傲欺负人，改了这习气，还算啥强盗！死也不能改。”妇人说：“那我就打死你，看你改不改！”随即吩咐喽啰接着打。

一连打了八十下，打的大盗躺在地上，昏过去好几次，只剩一口气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醒过来。他勉强撑着精神，流着泪说：“求夫人赶紧准备后事吧，我要和你永别了。我死了没别的遗言，就嘱咐后代子孙，千万别改了绿林习气，那才是孝子贤孙。”说完就又昏过去了。

妇人见大盗快不行了，也没法再打，只好让人把他抬上床，心里后悔：“我只想着多打几下，他总能改了老毛病，没想到他死都不变。这么看，世上强盗这骄傲习气，真是改不了。早知道这样，我何必跟这畜生计较呢！”于是吩咐喽啰：“这三个女子刚来没多久，船大概还在山下，赶紧把她们送回去，交给她们父母领走。”

那个黑皮肤女子在这儿也没用，妇人也让喽啰把她一起领走。这些天抢来的衣箱，也都还回去，省得大盗以后看见这些东西又起别的坏心思。赶紧去办！要是出了差错，就提头来见我！”喽啰们连连答应，就把这四个女子带到山下去了。正好多九公和林之洋正在这儿等着，一看见她们，就特别高兴。没多久，那些衣箱也送过来了。喽啰们偷偷藏起了一只，并大声说：“今天大王因为你们这四个女子吃了大亏，过会儿肯定会来报仇。你们赶紧回去开船，再耽误，小命就保不住了！”

多九公和林之洋连连答应，就赶紧把衣箱搬到小船上，然后一起回到大船上。林之洋听她们说了经过，心里一个劲儿地念佛。多九公看着那个黑皮肤女子，觉得很眼熟，就问：“请问姑娘贵姓？怎么会到这儿来？”黑女子哭着说：“我姓黎，小名叫红红，是黑齿国人。我爹以前做过少尉，早就去世了。昨天跟叔父到海外做生意，不幸在这儿遇到强盗。叔父跟他们打起来，人少打不过，就被他们杀了，还把我掳到山上。今天幸亏被放回来。可我现在孤身一人，举目无亲，还求你们多可怜可怜我！”

多九公一听，才知道她就是前年一起谈论文章的那个黑女子。到了大船上，搬好衣箱，马上就开船了。红红跟大家行礼。吕氏问了她的情况，免不了叹气安慰了几句。唐闺臣从船舱里拿出一把纸扇说：“去年我从父亲的衣袋里看到这把扇子，因为上面的字写得好，就带在身边，上面落款也是‘红红’两个字，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多九公把当年一起谈文的事说了，大家这才明白。

唐闺臣说：“我们萍水相逢，说不定是有缘分！姐姐这么有才华，我这次回去要去参加考试，正好能向你请教。怕刚开始见面，大家都客气，我想高攀一下，跟你结为异姓姐妹，不知道姐姐肯不肯？”红红说：“我现在正处在难处，而且家里也贫寒，承蒙你们不嫌弃，另眼相看，已经很过分了，怎么敢冒昧高攀，玷污了你们的高贵身份！”林之洋说：“什么攀不攀的！我外甥女的父亲也做过探花，黎小姐的父亲也做过少尉，算起来都是千金小姐。不如就听我外甥女的，大家拜为姐妹，以后称呼也方便。”若花、婉如听了，也想结拜。

于是按年龄排了顺序：红红最大，若花第二，闺臣第三，婉如第四，各自行了礼；又跟吕氏、多九公、林之洋也都行了礼。

这时，水手们说：“船上的米粮，都被抢光了，现在饿得头晕眼花，哪有力气撑篙掌舵啊！”多九公说：“林兄赶紧把豆面拿出来，今天又得靠它活命了。”

林之洋说：“前几天我在小蓬莱还跟外甥女闲聊，说自从得了这豆面的方子，用过一次后就没再动过。哪想到昨天船上还满是白米，今天就得靠这豆面充饥了。幸亏女大王把衣箱还了回来，要是没还，恐怕还得遭遇像孔子在陈国那样断粮的困境呢！”说着就拿钥匙去开箱子。

可别的衣箱都好好的，连红红的两只箱子也在舱里安然放着，唯独装豆面的那只箱子不见了。多九公说：“肯定是那些喽啰趁乱，以为箱子里装着值钱东西，给藏起来了。”林之洋吓了一大跳，赶紧在各处找，却连影子都没见着。没办法，只好到外面跟大家商量。回去买米是不敢的，往前去，离淑士国又远得很。商量了半天，水手们宁愿饿着，也不敢再去两面国，只能继续往前开，只盼着能遇上别的船，好高价买点粮食。

结果一连断粮两天，一艘船也没遇上。众人正慌着呢，偏又刮起了迎面大风，真是雪上加霜。只好收帆，把船停了下来。水手们个个饿得两眼发黑，满船都是叹气声。

唐闺臣和若花、红红、婉如也饿得没办法，只能推开窗户随便看看。忽然见岸上走过一个道姑，手里提着个花篮，脸色焦黄，过来化缘。水手们说：“我们船上都两天没见着米了，正想上岸化缘呢，你倒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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