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回 说大书佐酒为欢 唱小曲飞觞作乐（2/2）

兰芝趁机让人给众人添了菜，又吩咐丫鬟端上一道点心。兰言提议：“主人劝酒劝菜这些老规矩，得免了才好。况且昨天在宝云姐姐家做客，大家没一个作假的，全都尽兴喝酒、尽情欢乐。咱们关系一天天亲近，哪有今天反倒作假的道理？我先喝一杯‘令杯’定规矩：往后席间要是有人作假（故意少喝、推让），罚两杯；主人要是还过分劝菜，也罚两杯。行令的只管行令，喝酒吃菜的只管用酒用菜，各随心意，这样大家才自在。而且今天行的酒令，一旦轮到自己，全得细心应对，可不是马虎随便能行的；要是还互相推让客气，不光分心耽误好令，还会显得太拘束，没什么意思。”众人都附和：“说得太对了！以后不管是主人还是客人，要是违反这个规矩，都照这样罚。”

琼芝抽到“兽名叠韵”的签，说道：“獬豸（古代传说中能辨善恶的神兽）。引用范晔《后汉书》‘獬豸，神羊也’。本题叠韵，‘羊也’是双声，敬浦珠姐姐一杯。”玉芝好奇地问：“我听说东方朔把獬豸叫‘任法兽’，这是为什么呀？”兰言解释：“因为它能分辨是非曲直，所以皋陶（古代司法官）断案时，凡是有疑问的案子，都会让獬豸去触碰嫌疑人（据说獬豸会触向有罪者）。古代还有‘獬豸冠’，就是从这个寓意来的。咱们光顾着聊天，别耽误浦珠姐姐说笑话了。”

掌浦珠对紫芝说：“紫芝妹妹，你替我唱首小曲，我也多喝两杯。”紫芝叹了口气：“小曲我倒是有，可我想着咱们姐妹今天聚完，听说好多人都要告假回府了。咱们这一百人自从赴宴相聚以来，不少人都结拜了；就说我吧，除了我家七个姐妹，剩下的八九十位，有一多半都跟我结为异姓姐妹。将来分别后，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就像昭明太子说的：‘感叹分离各有去处，惋惜再见遥遥无期。’仔细想想，真让人心里难受！”说着，眼泪都掉了下来。众人听了，也都勾起了离别之情，一个个伤感起来。青钿问：“分别后到底该怎么办呢？”紫芝说：“只能盼着大家能再聚呗。”青钿又问：“你盼着他，他要是不来呢？”紫芝说：“他不来，我肯定会恨啊。我这小曲唱的就是这个意思。”

接着紫芝唱道：“又是想来又是恨，想你恨你都是一样的心情。我想你，想你不来反而成了恨；我恨你，恨你不来越发想得深、恨得深。想你是因为当初的情分，恨你是因为如今的别离。我想你，你不想我，我能不恨吗？要是你想我，我不想你，你能不恨吗？”

小春笑着说：“婉如姐姐是出了名的‘爱记恨的人’，这小曲里这么多‘恨’字，倒跟她特别对路。小曲唱完了，咱们都喝一杯，接着行令吧。”

浦珠抽到“昆虫双声”的签。兰芝说：“姐姐可得替我敬一杯酒呀。”春辉道：“这个题目范围最窄，浦珠妹妹虽然受了主人的托付，恐怕要找出符合要求的句子，还不容易呢。妹妹打算用哪个昆虫名？”掌浦珠说：“要承接上文（之前提到的蟢子、蜘蛛），只有‘蜘蛛’两个字最合适。”春辉道：“要是用蜘蛛，飞觞的句子，不如用《两京杂记》里的‘蜘蛛结而百事喜’最妙了。”浦珠说：“我刚才也想到这句了。但既然受了主人托付，我想找个双声叠韵都有的句子，才觉得有意思。”她喝完酒后，想了想道：“有了！蜘蛛。引用《关尹子》‘圣人师蜘蛛，立网罟’。‘师蜘’是叠韵，‘蜘蛛’是双声，敬玉芝妹妹一杯，在场所有人也各饮一杯。”

玉芝一心想着早点接令，生怕耽误久了，容易的题目被别人说了，自己没法交差；正盼着，偏偏“蛛”字刚好轮到自己，顿时满心欢喜。她拿过装签的桶，摇了两下，嘴里祷告：“签神啊签神！我向来对韵学不熟悉，您一定要赐我个容易的题目，别让我费脑子！”她抽出一支“列女名叠韵”的签，念完题目，把签交给下一个人，让其放回桶里。

青钿提醒：“之前有规矩：凡是接令的人，遇到双声兼叠韵的情况，都得说个笑话。妹妹先把笑话说了，再接着往下讲吧。”玉芝苦着脸说：“这可更难住我了！我自从抽到题目，见上面注着双声叠韵，这是第一件烦心事；要报的列女名，还得记着上文的内容，这是第二件烦心事；飞觞的句子，得从报的列女名里飞出一个字，这是第三件烦心事；飞出的句子里，还得凑成双声叠韵，这是第四件烦心事；用的书，又不能跟别人重复，这是第五件烦心事。这会儿记着这个，忘了那个；等想起那个，又忘了这个；心里乱得像一团麻，怎么还能说笑话呢？各位姐姐让我喝一杯，就算我说过笑话了，饶了我吧！”

春辉道：“若花姐姐早有规矩：凡是只说本题双声叠韵的，只算完成交卷，不算在全场敬酒的范围内。刚才浦珠姐姐说的句子里，有‘蜘蛛’本题双声，怎么接令的人还要说笑话，全场还要敬酒呢？刚才姐姐自己接令时，已经误喝了两杯，还托人唱曲，现在咱们可不能被你蒙混过关！”浦珠想了想，笑着说：“光顾着替主人敬酒，反倒自己要受罚了。”青钿道：“玉芝妹妹怎么一直发呆？还不接令吗？”玉芝说：“我左想右想，实在想不出好笑话。好姐姐！我喝一杯，你替我说吧！”

青钿笑道：“怪不得发呆，原来还在想笑话呢。我看你怕是有点傻了！难道大家说的话你没听见吗？”玉芝道：“我一心想笑话，你们七嘴八舌的，我哪敢分心听啊，真的没听见。”

青钿道：“这可真是‘心不在焉，听而不闻’啊。大家免了你的笑话，快接令吧。”玉芝道：“姐姐不会是骗我的吧？”青钿笑道：“你只管接令。要是有人让你说笑话，我罚喝十杯大酒。这样还不放心吗？”

玉芝听了，顿时满心欢喜。刚要接着往下接令，可因为耽误太久，之前光想着笑话，把抽到的题目忘了，偏偏签又已经放回桶里，不由得暗暗着急。她突然想道：“我记得刚才抽的，好像是古人名。不管对不对，先试试吧。我用‘伊尹’。”春辉道：“错了，罚一杯。要是有人事先透露题目的，按规矩要罚十杯大酒呢。”玉芝道：“难道‘伊尹’不是双声吗？”春辉道：“要是连双声都不是，何止罚一杯！”玉芝又说：“那共工、逢蒙呢？”春辉道：“也不是。已经罚三杯了。”玉芝道：“既然不是古人名，我再从天文、地理里找找。我说的要是对了，你就回我‘是’；要是不对，你别答应，我就知道了，别一直说‘不是、不是’，让人听着烦。我用天文类：穹窿、河汉、玉烛、霹雳、列缺、招摇、鹑首、娵訾、星象；时令类：清明、处暑；地理类：原野、长川；地名类：幽州、空桐。这里面有合适的吗？”春辉道：“没有合适的！已经该罚十八杯了。”玉芝道：“天文、地理都不是，那我去百官名里找找！”

好了，本回故事就到这儿了，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回再说。天气转凉，各位看官可要注意保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