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吏部考功(2/2)
最终,李郎中环视左右二位同僚,见无再问,便对赵五道:“赵县尉所陈,已知悉。且退下候命。”
“下官告退。”赵五施礼后,稳步退出大堂。走出吏部衙门,冬日阳光照在身上,他才发觉内衫已被冷汗浸湿。此番应对,虽自认无愧,然考官心思,尤其是那位郑员外郎的态度,仍如一块巨石压在心头。
回到崇仁坊宅院,柳蓁蓁早已焦急等候在门前。见赵五归来,她快步上前,眼中满是关切之色。
赵五握住她微凉的手,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暂且……应对过去了。”
柳蓁蓁聪慧,从他眉宇间的疲惫与一丝释然,已猜出七八分,柔声道:“辛苦了。我已备下热汤羹食,赵郎且先歇息。”
此时,赵五并不知道,大堂之内,关于他的考绩评定,正展开一场无声的较量。
李郎中率先表态:“赵五所献之策,切中漕运时弊,试行成效,数据翔实,应对质疑,亦有理有据。观其言行,颇有担当,合乎‘德义有闻、公平可称’之善。依某之见,可评上下(一最二善或无最三善)。”
张给事中沉吟道:“其策确有利国利民之潜质,然其锋芒过露,恐易折。不过,能直面郑……嗯,能直面困难,不退缩,此志可嘉。某同意李大人之评。”
郑员外郎却慢条斯理地开口:“二位大人所言固然有理。然赵五年不过二十,出任县尉未满一考,便大肆更张旧制,虽有小效,然根基未稳,‘清慎明着’一条,恐有不足。且其策是否具普适性,犹待观察。依某看,评个中上(无最而有二善),已属鼓励,以示朝廷重实绩亦重沉稳之意。”
李郎中眉头微蹙:“郑大人,考课之制,重在政绩行能。赵五在冯翊所为,增收节耗,安顿流民,皆有实迹,此乃‘漕运水利、钱谷运输’方面之‘最’。岂可因其年少,便降等以待?若如此,何以激励后进?”
郑员外郎坚持己见:“李郎中,下官正是为朝廷长远计。过早骤得高位,恐非福也。中上之评,合乎规制,亦不失体面。”
双方各执一词,气氛一时僵持。一直沉默的监考使张给事中,再次发挥了关键作用,他缓缓道:“某观赵五奏对,其策论之详实,远超寻常县令。陛下近年来屡下诏求直言极谏、务实之才。赵五虽年轻,然其才其功,确已显彰。若拘泥于年资,恐寒了天下实干者之心。不若,就依李大人之议,定为上下,但其考语中需明言‘锐意可嘉,然需戒骄戒躁,以期大成’,二位以为如何?”
这番折中之言,既肯定了赵五的政绩,也顾及了郑员外郎所言的“沉稳”之意。李郎中颔首同意。郑员外郎见无法再压低等次,只得冷哼一声,不再反对。
最终,赵五此次破格叙职的考绩,被定为上下等。这意味着,他在“二十七最”中至少有一项突出表现(漕运革新),且在“四善”方面获得了认可。按照唐制,“一考中上,进一阶,上下进二阶”,此考绩为他未来的升迁奠定了坚实基础。
数日后,吏部正式下发“考牒”(考核凭证)。当赵五从王主事手中接过那份盖着吏部大印的文书时,心中百感交集。这薄薄一纸,不仅是对他过去努力的肯定,更是通往更大舞台的敲门砖。
王主事拱手笑道:“恭喜赵县尉!上下之评,近年地方官中罕有。看来,这长安城,赵县尉怕是还要多盘桓些时日了。”
赵五深知,吏部考功司的这一关,他算是闯过去了。然而,他更明白,这“上下”考绩的背后,是赏识,是机遇,也必然招来郑氏一族更深的忌惮与更隐蔽的算计。长安的冬日,依旧漫长,真正的风浪,或许才刚刚开始。
(第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