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沉香亭血谏（2/2）

赵五心中大骇！李辅国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李卿…”皇帝的声音有些沙哑，“此人…此人声称…”

“陛下！”李辅国猛地打断皇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然正气，“此獠便是臣日前奏报之叛军细作赵五！其假借漕运案，伪造证据，构陷朝臣，更欲行刺陛下！臣已追查其多日！不想其竟胆大包天，潜入禁苑，惊扰圣驾！罪该万死！”他颠倒黑白，语速极快，根本不给皇帝思考的时间！

“来人！”李辅国厉声喝道，“将此逆贼拿下！就地正法！”

他身后的黑衣内侍立刻如狼似虎般扑向赵五！

“住手！”皇帝猛地喝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惊疑不定。他看看手中的血书，又看看义正辞严的李辅国，显然陷入了极大的矛盾和混乱。

李辅国眼中寒光一闪，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陛下！此乃非常之时！史思明大军压境，朝中岂容动荡？此等来历不明之辈，持此伪证，分明是叛军乱我朝纲之计！陛下万不可被其蛊惑！当速断之，以安人心！”

他这是在逼宫！以军国大事为名，逼迫皇帝立刻处决赵五，毁灭证据！

皇帝脸色变幻，握着血书的手剧烈颤抖，显然被说中了心中最大的恐惧——朝局动荡，军心不稳。

赵五见状，心中涌起巨大的悲愤与绝望，他知道皇帝即将做出妥协！他猛地抬起头，发出最后的、撕心裂肺的呐喊：“陛下！血书为证！忠魂在天！您若杀我，便是自毁长城，寒尽天下忠良之心！大唐…危矣！！！”

这一声呐喊，如同垂死孤狼的哀鸣，凄厉地划破了皇宫的夜空。

皇帝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剧烈的挣扎。

李辅国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狰狞，厉声道：“陛下！休听此贼妖言惑众！杀！”

黑衣内侍的刀锋已然劈向赵五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

“咻——啪！”

一支鸣镝突然从远处假山后尖啸着射来，精准地打在其中一名内侍的手腕上，刀锋顿时偏离！

“护驾！有刺客！”几乎同时，另一个方向传来一声怒吼！只见十余名身着太子卫率服饰的甲士，在一名青年将领的带领下，如同神兵天降，从不同方向冲入亭苑，瞬间与李辅国的黑衣内侍战作一团！

场面瞬间大乱！

李辅国又惊又怒：“太子卫率？！你们想造反吗？！”

那青年将领一边格挡，一边朗声道：“末将奉太子殿下令，巡查宫禁，见有异动，特来护驾！李相爷，您带私兵持械逼临陛下，意欲何为？！”他反将一军！

皇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愣在当场。

赵五死里逃生，瘫倒在地，望着眼前混乱的厮杀，心中一片茫然。太子！太子竟然出手了？！他一直在暗中关注？！

李辅国眼见事态失控，眼中闪过极度怨毒之色，他猛地看向皇帝，声音尖利：“陛下！太子勾结外将，擅动甲兵，冲击禁苑，其心叵测！此乃逼宫！请陛下速速移驾！臣誓死护驾！”

他竟要将太子也拖下水，彻底搅浑局势！

皇帝看着眼前混乱的厮杀，听着李辅国的指控，又看看手中滚烫的血书，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恐惧和崩溃边缘。

“够了！！！”他突然爆发出一声嘶哑的、充满痛苦和愤怒的咆哮！

所有人瞬间停手，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皇帝剧烈地喘息着，目光扫过李辅国，扫过太子卫率，最后落在血泊中的赵五和手中的血书上，眼神中充满了疲惫、痛苦和一种最终下定决心的疯狂。

他缓缓举起那份血书，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扭曲颤抖：“将此案…所有人犯…证据…移交…移交三司…由太子…由太子主理…会同…御史台、大理寺、刑部…公开…会审！”

说完，他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猛地将血书掷于地上，转身，不再看任何人，在几名惊慌失措的太监搀扶下，踉跄着快步离去。

李辅国愣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随即又强行压下，眼中闪烁着极度不甘和阴冷的寒光，他狠狠瞪了赵五和太子卫率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太子卫率的将领连忙上前扶起赵五，低声道：“赵先生，速随我走！”

赵五如同在梦中，被搀扶着离开沉香亭。他回头望去，只见那份染血的绢帛，正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石地上，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而微弱的光。

公开…会审？

皇帝最终，选择了将这烫手的山芋，抛给了朝堂，抛给了太子，也抛给了…天下。

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在长安公开上演。

而赵五知道，自己从这一刻起，已从逃亡的证人人，变成了这场帝国最高审判的…核心原告。

只是，这原告的脚下，是万丈深渊，前方，是更凶险的激流。

（第九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