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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茶凉了也没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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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备忘录里,她新建了一页,取名很简单——《没做完的》。

没有序言,没有说明,第一行就写着:“今天没洗碗。”第二行:“妈妈忘了关灯。”第三行:“江予安睡过头迟到。”她打字时手指很轻,像怕惊动什么,又像在试探一种新的呼吸方式。

这些句子干瘪、琐碎,甚至有些荒唐,可每敲下一个字,心口那道荆棘纹身就松一寸。

她不再解释,也不评判。

不写“因为太累”“因为她记性不好”“因为他昨晚熬夜看我的稿子”。

过去她总要把行为合理化,仿佛只要逻辑成立,就能被原谅。

可现在,她只是让事情存在——像接受一片落叶停在台阶上,不必扫走,也不必赞美。

第七天清晨,阳光斜切进客厅,照在茶几上的手机屏上。

林野正蜷在沙发里重读自己写的小说草稿,忽然听见窸窣声。

她抬眼,看见周慧敏坐在藤椅边,手里攥着她的手机,指尖笨拙地滑动屏幕。

那页《没做完的》正开着。

林野的心猛地收紧,肌肉本能地绷起——母亲曾烧毁她的日记,撕掉她投稿的信纸,用红笔圈出每一个错别字,仿佛文字是罪证。

她几乎要起身夺回手机,可脚步顿住了。

她看着母亲的手抖得厉害,绿蜡笔从衣袋里滚出,在桌面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绿痕。

然后,周慧敏把笔尖抵在屏幕上方,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笔迹压在玻璃上,留下淡淡的划痕:

“野野,错的……也能……活。”

空气凝固了一瞬。

林野怔在原地,耳边嗡鸣如潮水退去。

她盯着那句话,像是第一次学会阅读。

不是道歉,不是安慰,也不是训诫式的“我为你好”。

而是一种近乎原始的生命宣告:错误不必赎清,残缺也可以活下去。

她忽然想起那个雨夜,九岁,数学考了99分。

她捧着试卷跑回家,以为会得到一句“不错”,可换来的是一记耳光,火辣辣地烙在左脸。

周慧敏的声音冷得像刀:“差一分就是差一步,一步错,步步错。”那天夜里,她在被窝里哭到喘不过气,心口第一次传来刺痛,像有什么东西扎进了皮肤深处。

原来她一生都在逃——逃那个必须完美的幽灵,逃那一记耳光带来的羞耻与恐惧。

她讨好读者、讨好编辑、讨好江予安,甚至讨好母亲日渐模糊的记忆。

她以为只要做得够多、够好,就能抹去“不够”的印记。

可此刻,一个连时间都记不清的女人,用一支绿蜡笔,在她手机屏幕上写下:“错的……也能……活。”

眼泪无声滑落,不是悲伤,而是释然。

她终于明白,母亲并非全然冷漠,而是被困在自己的创伤里,像她一样,曾被某种无形的鞭子抽打着长大。

如今记忆散成碎片,反而脱落了外壳,露出最本真的内核——不是控制,而是挣扎着想说一句:“孩子,我不完美,你也不必。”

夜里,她梦见自己回到老屋厨房。

灶上炖着汤,煤气嘶嘶作响,锅盖边缘冒出白烟,渐渐转浓,成了滚滚黑雾。

她站在灶前,却没有扑上去关火,也没有尖叫逃跑。

她只是拉开窗,一扇,又一扇,任风吹乱头发,任烟弥漫整个屋子。

然后周慧敏出现了。

不是怒目,不是责骂,而是默默走来,拉过一把木凳,在她身边坐下。

两人并肩坐着,看着烟缓缓散去,像一场漫长的告别。

她醒来时,天刚蒙亮。

转头望向阳台,江予安正坐在那里,背影微驼,对着那只空茶杯发呆。

晨风拂过他额前碎发,杯壁凝着水珠,凉透了。

林野起身,赤脚踩过地板,走到他身后。

她没说话,轻轻拿走杯子,倒掉残茶,放进水槽。

然后打开燃气灶,烧水。

壶嘴开始冒气时,她回头看他,笑了笑:“这次,我来慢一点。”

他抬头,眼神温润,像藏着许多未说出口的话。

他点头,没笑,却比任何时候都柔软。

那一刻,心口的荆棘纹身轻轻一颤,如藤蔓攀过冬墙,终于触到一丝春光。

后来,她走进厨房,打算整理橱柜。

拉开最底层的柜门,灰尘簌簌落下。

角落里,静静躺着一只白瓷碗——边缘有细微缺口,底部朝上,干干净净,却始终没有归位。

她记得它。

小时候,她打翻过一次汤,周慧敏罚她跪着擦地三小时。

之后这只碗再没用过,只倒扣在这里,晾了多年。

林野蹲下身,指尖抚过碗沿。她没洗,也没收。

只是将它取出,轻轻放在窗台上,碗口朝上,覆了一片半透明的旧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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