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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钟响之前,没人能睡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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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未响,人心已动。

苏锦黎站在工部技坊最深处那间尘封多年的档案室里,脚下是厚积百年的灰土,手中握着赵九龄连夜呈上的名册。

纸页泛黄,字迹斑驳,像一段被遗忘的岁月被人粗暴地翻了出来。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名字上——陈砚舟,从业三十七年,无功无过,未升一级,连年终赏银都常年排在末尾。

“查过了。”赵九龄低声禀报,“此人自入工部以来,从未参与重大仪制修缮,唯独每年冬至、元日负责浑象例行校准。表面看只是个老匠,但……所有记录中,他经手的部分从未出错。”

苏锦黎指尖轻轻划过那行小字,唇角微动。

不出错,并不稀奇;可在一个刻意压制人才的地方,三十年如一日地不出错,才是最大的异常。

她当即下令:“召他进府,今夜。”

当夜,王府西厢灯影摇曳。

陈砚舟佝偻着背走进来,布衣旧履,双手粗糙皲裂,眼神却清亮得不像一个将死之人。

他已经六十八岁,按例明年就得告老还乡。

苏锦黎没有问钟,没有问政,也没有提七皇子。

她只从袖中取出一册残卷,封面墨迹褪色,依稀可见《浑仪律算补遗》五字。

老人接过时手抖了一下。

翻开第一页,他的呼吸就变了。

一页页看下去,指节发白,眼眶渐红。

待看到第三章“水运枢机损益论”下的批注笔迹时,他忽然跪了下来,老泪纵横。

“这是……先生亲笔?”

“是你师父裴文昭最后的手稿。”苏锦黎静静看着他,“也是当年被钦天监列为禁书的那一本。”

陈砚舟哽咽难言。

良久才道:“先生临终前,烧了所有着作。只留了一句——‘若有一天钟自己响了,便是天要说话。’我们这些人……守了一辈子机括,等的就是这一声。”

烛火轻晃,映着他满脸沟壑。

那些年被压下的委屈、沉默的坚持、无人知晓的信仰,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出口。

苏锦黎俯身扶起他,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钉:“现在,轮到人替天传声。”

与此同时,钦天监偏殿内,铜漏滴答,光影寂寥。

萧澈披着黑狐氅坐在浑象台侧,脸色苍白如纸,唇无血色,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太医日日请脉,回话都是“气血两亏,宜静养”。

可没人知道,这个病弱皇子每夜三更都会起身,凭耳力捕捉浑象内部齿轮运转的节奏。

他听得懂铜的声音。

辰时初刻,他亲自检视主轴咬合;亥时三更,他测算水箱流速是否恒定。

每一圈转动,每一滴水流,都在他心中化作数字与韵律。

他曾对心腹暗卫说过一句谁也不懂的话:“历法可以篡改,史书可以重写,但水不会说谎,铁不会骗人。”

那一夜,一个小监偷偷溜出钦天监,直奔国子监祭酒府邸,神色惊惶:“七殿下疯了!昨夜我听见他在跟铜钟说话,一句一句念着什么‘癸未校正偏差三分’,又说什么‘四十九响为真命之数’……这不是胡言乱语是什么?”

消息很快传开。

朝中保守派暗自窃喜。

太子府中有人冷笑:“精神失常者岂能议政?明日早朝,正好借此压下‘遗诏稽核’之议。”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所谓的“呓语”,正是萧澈在默诵被篡改的历法数据。

每一句,都是一道罪证;每一声,都在为明日的钟鸣铺路。

而在千里之外的山阴竹庐,程砚秋收到了一封无署名的快驿密函。

信中无言,仅附一张浑象内部结构简图,标注七处异常摩擦点。

她盯着图纸看了整整一个时辰,提笔写下回复:“第四轴偏左三分,乃癸未年冬至日强行校正所致。当日钦天监丞奉密令调星轨,伪称‘天象有异’,实则掩先帝崩殂真相。”

她将信封好,交由驿站快马递出。

她不知道收件人是谁,但她知道——只要还有人敢查,就一定有人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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