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焦土抉择（1/2）

星语者用鲜血与意识换来的坐标，像一枚灼热的烙印，烫在战术星图之上，也烫在每一位联盟指挥官的心头。N8核心，行星级巢穴北极点下方七百公里——那个被标记为“能量汇流节点”的区域，此刻成了整个战场唯一的焦点。

然而，希望的火花刚刚燃起，就被冰冷的现实迅速笼罩。

“守护者”号舰桥，战术全息台上，赵娜刚刚完成了一次紧急兵棋推演。结果以刺目的红色字体投射在屏幕中央——**“强攻成功率：＜0.7%”**。

“根据现有数据模型，”赵娜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字字如锤，“敌方行星级巢穴表层防御由超过三百座重型‘熵噬者’炮台、至少五十个‘巢穴之心’机动火力平台以及一层高密度能量偏转护盾构成。其主炮充能进度已恢复至百分之四十五，预计在标准时间十七分三十四秒后完成第二次发射准备。”

她顿了顿，调出另一组数据。

“我方现有战力：巨石族主力堡垒舰两艘（‘不屈号’、‘铁砧号’，均带伤），人类‘玄武’级巡洋舰四艘（完好），‘雨燕’级突击舰残余八架（待维修），星语者舰队失去百分之四十作战单元，剩余单位信息战能力严重受损，光羽族舰队失去母舰，剩余舰船专注于自保与有限辅助。”

“结论：以现有兵力与状态，在敌方主炮再次发射的时间窗口内，突破其外层防御并精准打击深层核心节点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强行进攻的结果，将是联盟舰队在接近过程中被逐步消耗，并在敌方主炮齐射下……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四个字，像一块寒冰，砸在寂静的舰桥上。

军洛的脸色铁青，他紧盯着星图上那密密麻麻的红色防御标识，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是指挥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赵娜推演结果的准确性。这已不是勇气和牺牲能弥补的实力差距。

林露的脸色苍白，她看着星图旁实时传输的、那片刚刚吞噬了“山岳号”的空域，仿佛还能听到巨石族勇士最后的咆哮。她无法想象，要将更多的生命投入那个必死的熔炉。

就在这时，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在联盟加密频道中响起，提出了一个相同的、却让所有人脊背发寒的方案。

一个是鸿宇，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某种陷入绝境的疯狂而微微颤抖：“舰长！常规手段行不通了！我们必须考虑非常规方案！N8星域的核心……有一颗处于暮年的红巨星，它的内部结构极其不稳定！如果我们能集中所有剩余能量，特别是‘守护者’号的‘破晓’系统，精准轰击其几个关键引力平衡点，就有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恒星提前步入……**超新星爆发**！”

另一个是光羽族的曦，她的声音则充满了悲悯与无奈，仿佛在陈述一个她最不愿见到的残酷事实：“周舰长，我们感知到那颗恒星的‘生命’已近尾声，其能量循环濒临崩溃。或许……我们可以引导这场必然的死亡。利用我们剩余的生物能量，结合巨石族的物质重构科技和人类的精准打击，可以尝试‘催化’这个过程。让恒星的终焉之火……净化这片被深度污染的空域。”

**超新星爆发**。

**生态灭绝**。

这两个词代表的含义，让整个联盟频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不再是战争，那是毁灭。是彻彻底底的、不分敌我的、将一个恒星系内所有存在，无论是敌人还是可能存在的原始生命迹象，乃至行星、小行星、尘埃云……一切的一切，都还原为基本粒子与辐射的终极抹杀。

N8星域，将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将是一个在未来数万年都无比明亮、充满致命辐射的星云残骸。

“这……这是屠神之举！”巨石族的克洛罗斯第一个打破沉默，他的声音带着震撼，甚至有一丝本能的敬畏，“但……代价呢？这片星域……”

“代价是彻底的净化，也是彻底的虚无。”鸿宇抢着回答，他的眼中闪烁着理论即将被验证的、近乎危险的光芒，“我们不需要派一兵一卒靠近那个巢穴！我们只需要在超新星冲击波抵达前，全员紧急跃迁脱离！这是唯一能在零伤亡（指后续战斗）前提下，摧毁行星级巢穴的方法！”

“零伤亡？”林露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尖锐的质疑，“那这片星域本身呢？鸿宇，你忘了星铭文明的墓碑了吗？你忘了‘静默族’的警告了吗？宇宙中每一个可能孕育生命的角落都无比珍贵！我们这样做，和‘吞噬者’的毁灭，在本质上有什么区别？！我们是在守护秩序，还是在成为另一种形式的‘毁灭’？”

“区别在于动机和结果！”鸿宇激动地反驳，脸色涨红，“我们是为了生存！是为了摧毁一个足以威胁无数其他文明的毒瘤！牺牲一个已被彻底污染、不可能再孕育生命的星域，拯救的是更多！这是必要的代价！是理智的选择！”

“必要的代价？”林露的声音颤抖着，“谁有权定义这个‘必要’？谁有权判决一个星域的死刑？即便它被污染，它依然存在着恢复的可能，存在着我们尚未理解的宇宙奥秘！一旦引爆恒星，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们是在用一种终极的混乱，去对抗另一种终极的混乱！”

“难道要用我们所有人的命，去赌那微乎其微的、净化这片星域的可能性吗？”鸿宇寸步不让，“林露，感情用事会害死所有人！”

“这不是感情用事，这是底线！”林露寸步不让。

舰桥上，人类团队成员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以鸿宇和部分战术分析员为首，支持这“焦土策略”，认为这是绝境中唯一的生路和最高效的战术。以林露和部分生命科学、人文领域的成员为首，强烈反对，认为这违背了探索、守护的初衷，是文明的堕落。

军洛沉默着，他的理智告诉他鸿宇的方案成功率最高，但他的本能和战士的荣誉感，让他对这种“不敢直面敌人而选择毁灭一切”的方式感到排斥。

赵娜则快速计算着两种方案的各项参数，但这一次，她的模型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最优解”，因为变量中加入了无法量化的“道德权重”和“长期宇宙生态影响”。

争论在频道中愈演愈烈。光羽族的曦沉默着，她能理解双方的立场，提出这个方案于她而言已是极大的痛苦。巨石族的克洛罗斯则在权衡，是轰轰烈烈地战死，还是以这种方式取得一场“不光彩”的胜利。星语者频道一片寂静，艾尔莎昏迷，无人能代表他们发言。

所有的压力，最终都汇聚到了一个人身上。

周孜婷。

她站在全息星图前，背影挺拔，却仿佛承载着整个星空的重量。她的目光，左边是那颗被标记为“引爆目标”的、不安脉动的红巨星，右边是那个隐藏着行星级巢穴、散发着浓郁黑暗的N8核心。

一边，是大概率保全舰队、彻底摧毁强敌的“胜利”，但代价是亲手点燃一个恒星，抹去一片星域，并在灵魂上永远背负“毁灭者”的烙印。

另一边，是几乎注定全军覆没、但坚守了某种底线的“牺牲”，可能毫无意义，也可能为未来留下一线不可知的生机。

她的手无意识地抬起，轻轻触摸着星图上“山岳号”最后消失的那个坐标点。指尖传来全息影像微弱的、不真实的触感。

她想起了出发前，对整个人类世界的承诺——“御敌于家园之外”。

她想起了“园丁”遗产的真谛——是“文明数据库”与“秩序重构原理”，是知识和守护，而非单纯的毁灭武器。

她想起了那些已经逝去的面孔，赵航战友们决死的冲锋，巨石族毫不犹豫的牺牲，星语者意识消散前的低泣……

如果选择引爆恒星，他们的牺牲，是为了一个最终需要依靠毁灭来获取的胜利吗？

如果选择强攻，让更多人为之牺牲，甚至可能导致联盟崩溃、人类家园暴露，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背叛吗？

理性与感性，生存与道德，胜利的代价与牺牲的价值……这些无比沉重的概念在她脑海中激烈碰撞，几乎要将她的意志撕裂。

她缓缓闭上眼，舰桥上所有的争吵声仿佛都在远去。时间，在无声的煎熬中一秒秒流逝。敌方主炮的充能进度，在战术屏幕的一角，无情地跳动着。

最终，她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所有的挣扎、痛苦、犹豫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混合着无尽疲惫与钢铁般决断的平静。

她转向通讯器，准备开口，宣布她的最终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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