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寂静（2/2）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想找个地方坐下继续唠嗑。目光扫到一个放在墙边、看起来颇为结实的金属箱子，他也没多想，大大咧咧地就走过去，一屁股坐了上去。那箱子似乎发出了一声细微的、不堪重负的呻吟，但德克兰浑然不觉。
他坐在箱子上，晃荡着两条腿，又开始了他那涛涛不绝的“演讲”，话题跳转得毫无征兆：“话说回来，卢娜，你发现没有？好像有阵子没看到那三个烦人的灰骑士在船上晃悠了。他们是已经灰溜溜地滚蛋了？还是被战团长关到什么秘密小黑屋里去了？”
他自顾自地分析着，完全没注意卢娜已经重新开始专注于保养工作，似乎不想搭理他：“不过就凭他们那神出鬼没、动不动就传送的德性，关到哪里估计都不好使吧？我敢打赌，只要他们想，下一秒就能‘唰’地一下出现在你背后，然后用那种冷冰冰的眼神盯着你，怪瘆人的……”
德克兰越说越起劲，甚至开始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当他讲到之前如何与卢修斯激战，描述到自己那记“石破天惊”的重拳时，情绪尤为激动，猛地挥动了一下手臂，身体也随之重重一晃！
“——当时我就这样，一记上勾拳！嘿！感觉空间都在震动……”
就在他挥臂发力，身体重心偏移的瞬间——
“咔嚓！哐当——哗啦！！”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和金属撞击声猛然响起！
德克兰只感觉屁股底下一空，原本坚实的支撑瞬间消失！他那庞大的、连同动力甲加起来接近三百公斤的躯体，毫无防备地猛然向下坠去！他整个人连同身下那个已经彻底解体散架的金属箱子，以及箱子里原本装着的物品，一起稀里哗啦地摔作一团，各种碎裂和挤压的声音不绝于耳！
“哎呦！帝皇在上！”德克兰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怪叫，狼狈地摔倒在地，被一堆破碎的金属片和各种零碎物品埋了半个身子。
他挣扎着从一堆“废墟”里爬出来，晃了晃有些发懵的脑袋，第一反应不是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毕竟这点伤害对于阿斯塔特来说如同挠痒。而是怒气冲冲地看向那堆已经看不出原形的箱子残骸，嘴里骂骂咧咧：
“这什么破箱子？！啊？哪个混蛋采购的劣质产品？！质量这么差！坐一下就散架了？！这要是在战场上，岂不是……”他习惯性地开始甩锅和抱怨。
然而，他的抱怨声戛然而止。
因为一直保持冷静旁观的卢娜，此刻已经走到了那堆残骸旁边。她那敏锐的观察力立刻捕捉到了散落在地的、一块相对完整的箱体碎片上，粘贴着一个清晰的标签。标签上用标准的帝国哥特体打印着：
【所属】：马库拉格之耀号舰桥
【持有人】：莉莉丝舰长
【物品类型】：私人物品（易碎，小心轻放）
【来源】：马库拉格地表运输，批次：K-7743-Ω
卢娜的目光瞬间凝固了。她缓缓抬起头，看向还在那里拍打着身上灰尘、准备继续吐槽箱子质量的德克兰，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混合着“果然如此”、“你完蛋了”以及一丝丝的……同情？
她再低头看向那堆被德克兰压得稀烂的“废墟”。只见散落出来的，是各种已经严重变形、碎裂或者沾上了德克兰盔甲上油污的物件：
一个精心烧制、绘有马库拉格风景的陶瓷茶杯，此刻已经碎成了十几片，只有杯柄还勉强完整。
几本用柔软皮革包裹封面的书籍，书页被压得皱皱巴巴，封面撕裂，甚至有一本明显是被德克兰的肘部装甲直接硌穿了一个洞。
一个看起来像是手工制作、造型精巧的小型星舰模型，似乎是马库拉格之耀号的微缩版，此刻已经断成了三截，细小的零件崩得到处都是。
还有一些明显是女性使用的、材质细腻的织物，也被压在了
甚至还有一小盒看起来就很昂贵的、来自某个农业世界的天然茶叶，此刻包装破裂，茶叶混合着箱子的木屑和金属碎渣，洒了一地……
这些物品，无一不显示出主人对它们的珍视和细心保管。它们并非战斗物资，而是一个人在冰冷钢铁战舰之外，为数不多的、用于维系个人情感与生活情趣的私密珍藏。
卢娜几乎可以立刻在脑海中构建出这样一幅画面：那位总是沉稳干练、一丝不苟地指挥着庞大旗舰的莉莉丝舰长，在难得的休息时刻，用那个陶瓷杯泡上一杯香茗，翻阅着心爱的书籍，或者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个星舰模型……这些物品，是她在这战争熔炉中，保留内心柔软一角的微小证明。
而现在……它们变成了一堆被莽汉压碎的垃圾。
卢娜几乎可以预见，当莉莉丝舰长得知这个消息时，会是何等的心情。那位以专业和冷静着称的凡人舰长，绝不会像对普通船员那样发脾气，更不可能向一位阿斯塔特修士表达愤怒。她大概率只会默默地看着这堆残骸，那双总是充满智慧和决断的眼睛里，会流露出无法掩饰的心疼和委屈，然后强忍着情绪，自己收拾干净，甚至可能还会反过来安慰闯祸者“没关系”……
一想到那位令人尊敬的舰长可能会露出的那种表情，连卢娜这样情感不算外露的技术军士，都觉得德克兰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
“德——克——兰——”卢娜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响起，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她第一次完整地、带着强烈情绪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正准备继续抱怨的德克兰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杀气的语调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卢娜那透过目镜、仿佛要将他冻结的目光。他顺着卢娜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块写有莉莉丝舰长名字的标签，以及满地狼藉的、明显属于私人珍藏的碎片……
瞬间，德克兰那张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脸上，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整个人如同被一发重炮直接命中，僵在了原地。
“我……我……莉莉丝舰长的……私……私人物品？！”他结结巴巴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动力甲的脊椎接口处，瞬间窜遍了他的全身。
他知道，这次……可能真的惹上大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