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形即是道,最真实的形式(2/2)
她从未想过,他会承认得如此干脆,如此……欣慰?
那感觉,仿佛她不是在揭穿他,而是在给他颁发一枚迟到的勋章。
孙连城觉得,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必须一锤定音。
他要顺着这位“同志”铺好的康庄大道,一路狂奔,直奔回国的审判席!
他决定彻底自曝,把自己的“形式主义”理论,再升华一下,让她写进报道里,变成谁也洗不掉的铁证。
他捻起一颗黑子,看着棋盘上那堆乱七八糟的棋子,眼神变得悠远而深邃,仿佛在俯瞰一条奔流不息的时间长河。
“形,即是道。”
“道,亦是形。”
(我搞的这些,全他妈是表面功夫。)
“我们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在创造‘形式’吗?道路是形式,文字是形式,甚至连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一种形式。”
(别当真,我一直在演戏。)
萨拉愣住了。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被对方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狠狠撞了一下。
形即是道?
一个研究东方哲学的教授,曾经跟她提过类似的概念。
但从没有一个人,能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用如此简单、笃定的方式,将这个深奥的哲学命题,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她感觉自己刚刚提出的那个尖锐的“形式主义”指控,瞬间变得无比浅薄。
她追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所以,你承认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一个骗局?”
这是她理性的最后一道防线。
只要他承认是“假的”,那一切就都结束了。
孙连城心中狂笑。
假的?何止是假的,简直是假到姥姥家了!
他做出了最后的冲刺,伸手指了指窗外。
窗外,是灯火通明的“新坎巴模范村”,隐约还能听到村民们练习“太极滚球”时的欢笑声。
“何为真?何为假?”
孙连城看着萨拉的眼睛,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神圣语气,做着最后的、也是最彻底的自白。
“如果一个‘形式’,一个你口中所谓的‘骗局’,能让干涸的土地涌出清泉,能让世代为敌的部落放下武器,能让食不果腹的孩童吃上饱饭……”
“那么,这个‘形式’,它所创造出的这一切,是真,还是假?”
“如果一个虚假的‘形式’,能带来最真实的和平与富足……”
“那它,难道不就是这世界上,最‘真实’的形式吗?”
(我虽然骗了你们,但结果是好的,你们看着办吧,判我个三五年就行,我不挑。)
然而,这番话,落入萨拉的耳朵里,却瞬间解构了她整个世界。
她彻底沉默了。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刚刚学会1+1=2的小学生,却在不知天高地厚地,向一位广义相对论的奠基者,质疑质能方程的正确性。
揭露一个骗局?
不。
对方根本没跟她在同一个维度上讨论问题。
她纠结于“真”与“假”的技术性问题,而对方,早已经站在“存在与虚无”、“形式与本质”的哲学高度,俯瞰着她,也俯瞰着这个世界。
他不是在欺骗。
他是在用一种凡人无法理解的方式,在“创造真实”。
他用最宏大的形式主义,构建了一个比现实更美好的“真实世界”。
这一刻,所有的碎片,都拼凑了起来。
卡隆博将军的“熵减定律”,老张总工那份无法解释的地质报告,华尔街精英口中的“上帝手术刀”……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答案就是,她,萨拉·詹金斯,一个自诩为真相代言人的精英记者,在一位真正的哲学王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帐篷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伊莎贝尔斜倚在悍马车的引擎盖上。
她刚结束夜间训练,身上那件黑色的紧身运动背心被汗水浸透,紧紧贴着她起伏的曲线。
月光勾勒出她腰腹间刀刻般的马甲线,和低腰迷彩裤边缘若隐若现的人鱼线。
她正用一块麂皮,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军用匕首,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透过帐篷的缝隙,饶有兴致地看着里面那两个鸡同鸭讲的人。
她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又一个。
又一个自作聪明的家伙,被那个东方男人的“降维打击”,给忽悠瘸了。
帐篷内。
萨拉缓缓站起身。
她看着孙连城,眼神里所有的锐利、质疑、困惑,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混杂着敬畏与狂热的光。
她关掉了随身携带的录音笔。
这个动作,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态度的彻底转变。
“孙先生。”
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谦卑。
“我明白了。”
“我不会写那篇关于‘骗局’的报道了。”
“那太肤浅,也太傲慢。”
孙连城的心,咯噔一下,笔直地沉入了马里亚纳海沟。
一种浓烈的不祥预感,像非洲草原上最凶猛的鬣狗,死死咬住了他的喉咙。
只听萨拉继续说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要写一篇《时代周刊》的封面故事。”
“标题,我已经想好了。”
她看着孙连城,一字一顿,用一种宣布神谕般的口吻,说出了那个让她自己都灵魂战栗的句子。
“《非洲的哲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