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泥淖初莲(1/2)
醉仙楼的后门,远比前厅光鲜亮丽的正门要真实得多。空气中弥漫着廉价的脂粉香、隔夜酒馊味和隐约的霉味,混杂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甜腻。粗使婆子将苏缈像扔货物一样,推进一间堆满杂物的柴房。
“在这儿老实待着!王嬷嬷得了空再来瞧你!”婆子啐了一口,锁上门走了。
柴房里阴暗潮湿,只有一扇高窗透进些许天光,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苏缈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没有哭闹,也没有绝望。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尊被遗落在泥泞里的白玉观音,与周遭的污浊格格不入。
她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丫鬟们细碎的脚步声、护院粗哑的谈笑、远处隐约传来的丝竹与调笑声。她在脑中飞快地勾勒着这座“销金窟”的轮廓,分析着每一丝可能利用的信息。
不知过了多久,门锁“咔哒”一声被打开。
一个穿着绸缎褂子,体态丰腴,脸上涂着厚厚脂粉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她手里捏着一条绢帕,眼神像估价般,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扫视着苏缈,从她鸦黑的发丝到纤细的足踝,每一寸都不放过。
这就是醉仙楼的老鸨,王嬷嬷。
“啧,苏老根那穷酸,倒真生了个好胚子。”王嬷嬷的声音带着一种长期吆喝形成的沙哑,她走近,用带着戒指的冰冷手指抬起苏缈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模样是顶尖的,就是这身骨头,瘦了点,得好好养养。这眼神……倒不像个村里丫头。”
苏缈没有躲闪,任由她打量着。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颤,声音细弱,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顺从:“嬷嬷……我、我会听话的。”
她没有自称“奴婢”,也没有哭求,这种微妙的差异,让王嬷嬷眯了眯眼。
“听话就好。”王嬷嬷松开手,用绢帕擦了擦刚才碰过苏缈的手指,仿佛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来了这醉仙楼,以前的名字就别用了。以后,你就叫‘轻尘’。”
轻如尘埃,命若浮萍。这是个下马威,也是一种定位。
苏缈——现在是轻尘了——温顺地点头:“是,轻尘谢嬷嬷赐名。”
“带她去梳洗,换身衣服。这身土腥气,熏死个人。”王嬷嬷吩咐完丫鬟,又对轻尘道,“收拾干净了,再来见我。楼里的规矩,你得好好学学。”
所谓的“梳洗”,是在一个公用的、散发着皂角和陈旧木头气味的大房间里。几个年纪稍大、面容憔悴的姑娘正麻木地擦拭着身体,看到被带进来的轻尘,眼中闪过或嫉妒、或怜悯、或麻木的光芒。
热水冲刷掉一路的风尘,也仿佛洗去了“苏缈”最后的痕迹。丫鬟拿来一套半旧的、料子粗糙却颜色鲜亮的衣裙给她换上。衣裙有些宽大,更显得她身姿纤细,楚楚可怜。
铜镜里,映出一张湿漉漉的、越发清艳绝伦的脸。水汽氤氲中,那双眸子褪去了最初的惊慌,沉淀下一种冷静的审视。她知道,这张脸是她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危险的资本。
再次见到王嬷嬷,是在她那间布置得颇为奢华,却透着俗气的房间里。香炉里燃着劣质的熏香,有些刺鼻。
“模样是更出挑了。”王嬷嬷坐在铺着锦垫的椅子上,慢悠悠地喝着茶,“不过,轻尘啊,你要知道,光有张脸,在咱们这地界可活不长。楼里的姑娘,哪个不是水灵灵的?想出头,得靠脑子,靠手段。”
她开始“教导”规矩:如何走路,如何行礼,如何看客人眼色,如何说话哄人开心,如何……在必要时,不着痕迹地争夺恩客,打压对手。
轻尘垂首静听,看似恭顺,每一个字却都记在了心里。她明白,这不仅是规矩,更是生存法则。王嬷嬷的话里,充满了女人间的倾轧和算计。
“看你是个伶俐的,嬷嬷我也不瞒你。”王嬷嬷放下茶杯,语气带着一丝施舍,“眼下楼里正缺你这种嫩生生的‘清倌人’。你先不用接客,在堂前学着端茶递水,弹弹小曲,露露脸。等把你身价抬上去了,自然有你风光的时候。”
清倌人?不过是待价而沽的幌子。轻尘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感激又带着一丝羞涩的神情:“轻尘明白,全凭嬷嬷安排。轻尘一定用心学,不给嬷嬷丢脸。”
她的态度让王嬷嬷很满意。懂事,比那些一来就哭天抢地或者心比天高的,要好拿捏得多。
接下来几天,轻尘开始了在醉仙楼底层的生活。她被安排和几个同样新来的、或是不得宠的姑娘住在一个大通铺里。白天,她要学习各种技艺——粗糙的琴艺、软绵绵的小调、蹩脚的舞步,还有更重要的,如何巧笑倩兮,如何欲拒还迎。
她学得很快,快得让教习的师傅都惊讶。那些媚态和手段,她仿佛天生就能领会其精髓,甚至能举一反三,做得比教导的更自然,更勾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