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古玩计与市井风(1940 年 2 月)(2/2)
月光被云层遮住,巷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周明远贴着墙根挪动,棉鞋踩在积雪上,只发出极轻的“沙沙”声。他身上穿着件黑色短褂,是徐金戈给的,说夜里行动隐蔽。粮站里的日军正哼着日本小调,醉醺醺的脚步声从墙头传来,还夹杂着酒瓶碰撞的声响。
周明远摸出三棱刺,指尖在刺尖上蹭了蹭,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他想起花猫儿胸口的血洞,想起段小楼腿上的刀伤,想起那些被日军饿死的百姓,突然加快脚步,像只猫似的窜到粮站后门。站岗的日军正靠在门柱上打盹,嘴里还叼着根烟,烟头的火星忽明忽暗。
周明远猛地扑过去,左手捂住日军的嘴,右手的三棱刺狠狠扎进日军的心窝。日军的身体抽搐了两下,就没了动静。周明远刚要拖走尸体,另一个日军听到动静,提着枪从里面出来,嘴里喊着日语。周明远刚要躲,突然从房顶上跳下个人影,是徐金戈!他手里攥着块砖头,朝着日军的后脑勺狠狠砸去,日军“咚”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粮站的仓库在东边,”徐金戈压低声音,从怀里掏出把撬棍递给周明远,“里面存着给伪军的粮食,一把火烧干净,让他们开春没粮吃。”周明远接过撬棍,撬棍的木柄还带着徐金戈的体温。两人刚撬开仓库门,就听见远处传来洋车铃铛的响声——是文三儿的报信声,他的铃铛声跟别人不一样,是“叮铃铃、叮铃铃”两短一长。
“巡逻队来啦!还有半里地!”文三儿的声音从巷口传来,带着点气喘。周明远迅速从怀里掏出煤油瓶,拧开盖子往粮袋上泼,煤油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他点燃火柴,扔在粮袋上,火苗“腾”地窜起,很快就烧红了半边天。三人钻进胡同深处时,身后传来日军的喊叫与枪声,子弹擦着周明远的耳边飞过,打在墙上溅起泥土。
3月20日,午时,人和车行
文三儿正给洋车擦铜铃,铜铃擦得锃亮,能照见人影。刘四爷拄着拐杖走过来,拐杖头的铜套在阳光下闪着光。他穿着件绸缎马褂,肚子挺得老高,看都没看文三儿,就骂道:“今天再交不上车租,就把你的铺盖卷扔出去!别占着车行的地方!”文三儿缩着脖子应着,手里的抹布攥得紧紧的,指节都泛了白——他昨天拉活挣的钱,一半被伪警察抢了,哪还有钱交租。
“祥子呢?”刘四爷突然问。“在……在街口拉活呢。”文三儿小声说。正说着,祥子拉着洋车回来,车身上沾着泥点,他的额头上满是汗水,粗布短褂都湿透了。“四爷,今天的车租。”祥子从怀里掏出几块铜板,递到刘四爷手里,铜板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刘四爷接过铜板,数了数,又瞪了祥子一眼:“就这么点?明天再拉不到活,就别来车行拉车了!”祥子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把洋车拉到墙角,开始擦车。
文三儿的目光瞟向街角,见周明远挑着货郎担经过,朝他递了个眼色。周明远挑着货郎担走过来,故意把拨浪鼓敲得响:“洋火、针线、小镜子嘞!”他走到祥子身边,递给他一包洋火:“祥子,给你包洋火,晚上拉活照亮用。”祥子接过洋火,说了声“谢谢”,声音有些沙哑。周明远趁机将一张纸条塞进祥子手里,上面写着日军军火库的位置——祥子拉车走街串巷,对北平的胡同最熟,能把消息传给更多人。
“听说了吗?西皇城根的日军中佐被人杀了!”车行的车夫们围在一起议论,脸上藏不住兴奋。“是用手榴弹炸的,听说炸得连全尸都没有!”另一个车夫说。文三儿心里清楚,那是徐金戈干的,用的是杨秋萍留下的手榴弹。他拉着洋车走出车行,见王利发在茶馆门口张望,就走过去,递过个油纸包:“王掌柜,这是常四爷要的‘烟叶’,您帮我给他。”油纸包里,是新画的日军据点分布图,用烟纸包着,外面裹着烟叶,没人会怀疑。
周明远挑着货郎担走在街头,叫卖声混着茶馆的评剧声、洋车的铃铛声、小贩的吆喝声,织成了北平城的市井交响。他望着远处的北平城,城墙在阳光下泛着灰光,城墙上还贴着日军的告示,上面写着“严禁私藏军火,违者格杀勿论”。粮道详图已送到冀中,佐佐木雄一和沈吉甫成了丧家之犬,可日军还在欺压百姓,物价还在飞涨,北平城的苦难还没结束。
路过天桥时,周明远看见段小楼在唱《定军山》,断弦的月琴换了新弦,他穿着件蓝色长衫,虽然洗得发白,却浆得笔挺。“这一封书信来的巧,助我黄忠成功劳……”唱腔铿锵有力,围观的人群里,有小贩、有茶客、有车夫,还有像祥子一样的拉车人,他们的脸上刻着苦难,眼里却藏着希望,跟着段小楼的唱腔一起哼唱。
周明远笑了,挑着货郎担继续往前走。货郎担里的三棱刺闪着寒光,就像这乱世里不灭的火种。他知道,只要还有人在抗争,还有人在坚守,胜利就不会太远。而他的战场,就在这市井街巷里,在货郎的叫卖声中,在祥子的洋车辙里,在每一次出其不意的偷袭里。
风又起了,吹起地上的干草,也吹起裕泰茶馆的幌子,幌子上的“裕泰”二字在风中轻轻摇晃。周明远抬头望了望天空,乌云渐渐散去,露出点微弱的阳光。他深吸一口气,脚步更加坚定——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新的战斗,还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