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冰冷的王座（2/2）

他又切换画面，显示出一系列复杂的财务报表和数据分析图：“资金流动方面，我们通过十七个注册在不同离岸地的空壳公司，以及境内三家有正规业务的贸易公司进行流转。每一笔资金的进出，都有对应的、经得起推敲的‘合法’贸易合同作为掩护。洗钱的成本控制在百分之八点五以下，低于行业平均水平。”

财叔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介绍一家跨国企业的标准运营流程，而不是一个毒品帝国的金融命脉。

陈默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之前知道“新塔寨”规模庞大，手段狠辣，但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窥见这个帝国冰山之下那庞大而严谨的一面。这不再是简单的暴力与贪婪的堆积，而是一套高度组织化、专业化、甚至可以说是“科学化”的犯罪运营体系。它有战略，有战术，有风险管理，有成本控制。其精密和冷静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这比他单纯面对暴力更加令人心悸。因为这意味着，他面对的敌人，不仅残忍，而且拥有极高的智商和严密的组织纪律。

“当然，”林枭的声音再次响起，将陈默从思绪中拉回，“所有这些‘商业运作’，最终都需要强大的执行力来保障。”他的目光扫过角落的阿泰，阿泰立刻坐直了身体。“拳头不够硬，再好的蓝图也是废纸。牙齿不够利，再肥的肉也吃不到嘴里。”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和，甚至带着一点循循善诱，但话语中的内容却冰冷刺骨。他将暴力和商业运作如此自然地结合在一起，仿佛在阐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真理。

“阿默，”林枭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陈默身上，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他冷静的外表，直视他内心的波澜，“你有胆色，有能力，也证明了忠诚。但现在，你需要学习的，是如何运用头脑，如何看懂这些数字和线条背后的意义。暴力是工具，但如何最高效、最安全地使用这个工具，需要的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这一刻，陈默清晰地感受到了林枭身上那种混合着个人魅力与极端冷酷的统治力。他可以用最平静的语气，谈论最血腥的勾当；他可以用最理性的态度，规划最罪恶的生意。他仿佛坐在一个由数据、金钱和暴力共同铸就的、冰冷的王座之上，俯瞰着他的帝国，精确地操控着一切。

这种魅力，来自于他绝对的自信和对规则的掌控力；而这种冷酷，则源于他将一切都视为可以计算、可以利用的工具，包括人命。

“我明白，枭爷。”陈默压下心头的寒意，沉声回应。他知道，自己必须表现出足够的领悟力和可塑性。

“很好。”林枭似乎满意于他的态度，“财叔会给你开通部分内部系统的权限，你先从熟悉码头和西街的完整账目和物流细节开始。有什么问题，直接问财叔。”

“是。”陈默应道。

接下来的时间，财叔向陈默演示了如何登录那个高度加密的内部系统，如何查看权限内的账目明细、物流跟踪和人员档案。陈默专注地听着，记忆着每一个操作步骤和关键信息，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将这些犯罪证据一一归档。他表面上平静无波，内心却如同在刀尖上行走，任何一丝对某些“不合理”数据的过多关注，都可能引起财叔那双毒辣眼睛的怀疑。

当他终于从那个冰冷的办公室出来，重新走在通往自己房间的走廊上时，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不仅仅是由于信息的冲击和潜伏的压力，更是因为那种无处不在的、被精密控制和算计的氛围。

他回到房间，关上门，隔绝了外界。他没有开灯，任由逐渐降临的暮色将房间吞噬。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那个被“新塔寨”的阴影所笼罩的世界。

他获得了更深的信任，接触到了更核心的机密。他正一步步接近目标。

但他也更深切地感受到了那个冰冷王座所带来的压迫感。林枭，这个敌人，比他想象中更加可怕。而他，在这条孤独的路上，必须比对方更加冷静，更加谨慎，更加……冷酷。

他摊开手掌，看着掌心清晰的纹路。这双手，曾经握枪扞卫正义，如今却要在敌人的体系中学习“经营”罪恶。人性的流失感从未如此清晰。他仿佛能听到内心深处，某些东西正在冻结、碎裂的声音。

这冰冷的王座，他必须继续靠近，即使那刺骨的寒意，正在一点点侵蚀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