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开场白(1/2)
风语基金会的年度大会,在一种近乎凝固的寂静中,迎来了最高潮。
秦知语站在万众瞩目的讲台上,身后是象征着风语精神的巨幅落地窗,窗外是这个国家最繁华的金融中心。
她没有看提示器,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每一张或期待、或困惑、或警惕的面孔。
这些人,是过去几年里,随着风语的崛起而站在权力金字塔尖的精英。
“从今天起,”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而决绝,传遍会场的每一个角落,“风语基金会,取消总部建制。”
一石激起千层浪。
台下瞬间爆发出控制不住的骚动,嗡嗡的议论声像是被点燃的引线,迅速蔓延。
取消总部?
这意味着权力真空,意味着无数人将失去他们赖以生存的职位和影响力。
一位资深的区域负责人忍不住站起身,语气里满是忧虑:“秦总,没有了总部的统筹和监管,各地分会各自为政,万一失控,这个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体系,会崩塌的!”
秦知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一丝波澜。
“你说的是体系,而我说的是生态。”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压制全场的奇异力量,“生态不需要一个绝对的中心去发号施令,它只需要阳光、水和土壤。过去,我们以为总部就是太阳,但我们错了。”
她顿了顿,环视全场,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这个生态必须有个中心,那就让每一台村级直播设备,都成为中心。”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人的思维定势。
让每一台最基层的设备成为中心?
这是何等疯狂又何等浪漫的构想!
这意味着彻底的去中心化,将决策权、话语权、甚至定义“风语”的权力,完全下放给每一个最普通的用户。
不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秦知语已经宣布散会。
她没有参加任何后续的解释会议或晚宴,在保镖的护送下,穿过汹涌的人潮,径直离开了会场。
当晚,京城一处僻静的四合院。
这是她和沈昭岐曾经的旧居,自从他走后,这里便被尘封。
秦知语独自一人走进去,空气中弥漫着旧时光的味道。
她没有开灯,借着月光,熟练地走到书房,推开一整面墙的书架,露出了后面冰冷的保险箱。
指纹,密码,钥匙。
随着一连串复杂的程序,厚重的箱门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缓缓打开。
箱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静静地躺在丝绒垫上。
秦知语将它取出,指尖触碰到纸袋的边缘,仿佛还能感受到多年前的温度。
里面是沈昭岐当年为了启动项目,签下的第一份虚假投资合约。
那是他们所有故事的起点,也是悬在头顶的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个随时可能引爆所有信任的谎言。
她曾无数次想过要将它付之一炬,让这个秘密永远消失。
但此刻,她却拿起了桌上的一把剪刀。
月光下,她没有丝毫犹豫,将那份承载着巨大风险和沉重过往的合约,一刀一刀,剪成了无数细如发丝的纸条。
每一片纸屑上,都可能残留着当年他签下名字时,笔锋的一撇一捺。
她没有将这些纸屑丢弃,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收集起来,混入了一批贴着“风语一号”标签的种子包装中。
这些种子,将在下一季的分发计划中,随着物流网络,被寄往全国成千上万个村庄。
在随附的卡片上,秦知语只写了一句话:“契约已碎,信任才刚开始。”
做完这一切,她最后一次登录了自己的私人邮箱。
邮箱深处,静静躺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她耗费无数心血设计的“重建系统”全部方案——那是一个足以在现有风语生态崩溃后,迅速重建一个更中心化、更可控的商业帝国的备用计划。
她曾将此视为最后的保险。
此刻,她选中了整个文件夹,按下了“永久删除”。
在跳出的确认框上,她决然地点了“是”。
邮箱被清空,她只设置了一句冰冷的自动回复:“他不在这里,他在路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在日内瓦的全球数字治理峰会上,林晚正缓缓走上演讲台。
作为“共信链”技术的主要构建者,她被邀请来分享这个被誉为“数字时代信任基石”的成功秘诀。
然而,她没有打开任何ppt,只是请求工作人员将现场的灯光调暗。
在全场观众不解的目光中,一段奇异的音频响彻会场。
那是一种混杂、断续、仿佛来自无数个遥远角落的背景噪音,其中夹杂着极其轻微的咳嗽声。
就在众人以为是设备故障时,那成百上千段来自不同直播间背景音里、被算法捕捉到的、仅仅0.3秒的咳嗽声,经过精密的叠加与重组,竟奇迹般地汇成了一段完整、清晰、带着沧桑感的语音——
“别怕假货,怕的是真话没人信。”
那是沈昭岐的声音。全场瞬间肃然,针落可闻。
林晚站在黑暗中,声音平静而有力:“我们总以为,技术的终极目标是建立秩序,消除一切不确定性。但‘共信链’的成功告诉我,它最大的作用,或许只是让那些微弱到快要被世界忽略的心跳,能被清晰地听见。”
演讲结束,掌声雷动。
林晚没有留恋,下台后,她用手机默默注销了自己最后一个实名社交账号。
片刻后,一个名为“浇水人”的匿名巡查账号在风语平台悄然诞生。
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系统架构师,而是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巡游者,每日随机抽查上百个村级直播,为那些最质朴的真诚点赞,也毫不留情地举报任何试图利用系统漏洞的违规者。
她的Id签名很简单:“我不是管理者,我是听众之一。”
而在国内,周执组织的“助农广播体操”在经历了现象级的传播后,被教育部正式发文,纳入全国乡村学校体育课程的试点项目。
有记者追问他是否会乘胜追击,将这套体操的理念和动作编撰出书。
周执笑着摇了摇头:“动作可以学,但那股从土里长出来的心气,学不来。”
他没有选择出书立传,而是带着一群孩子,在田埂上录制新版的教学视频。
在视频的结尾,他别出心裁地增加了一个即兴环节:让每个参与录制的孩子和村民,都对着镜头说一句他们自己的“开场白”。
镜头前,一张张朴素的脸庞略带羞涩。
有孩子大声喊:“今天我家猪崽断奶了!”有老人乐呵呵地说:“我腌的酸菜,可以发货啦!”各种五花八门的开场白,充满了泥土的芬芳和生活的鲜活。
周执在后期剪辑时,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他选中了其中最简单,也最动人的一句。
那是一个不善言辞的年轻小伙,对着镜头憋了半天,憨憨一笑,说:“我在这儿,你说。”
他将这句话,作为了整段视频的片尾字幕。
视频上线当日,播放量瞬间突破千万。
弹幕如潮水般涌来,刷着同一句话:“这才是真正的直播精神!”不久后,在某座一线城市的地铁站巨幅广告屏上,这句“我在这儿,你说”静静地浮现,背景不再是农田,而是一支在数字光影中绚烂盛开的“不谢花”。
与此同时,一篇名为《关于文化记忆的生物性延续假说》的论文,在顶级学术期刊上发表,引发了科学界的巨大争议。
论文的作者,秦念慈,首次大胆地提出了“情感遗传”的概念,她主张,人类某种极其强烈且纯粹的精神印记,在特定条件下,可以通过RNA片段在植物中实现跨世代的传递与表达。
这在严谨的科学界听来,无异于天方夜谭。
面对无数质疑和诘难,秦念慈在答辩会上异常平静。
她没有进行过多的理论辩驳,只是播放了一段延时摄影视频。
视频中,来自全国各地的“风语一号”样本,在不同的实验室里同时进入花期。
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所有花朵的花瓣展开顺序、节奏和频率,竟然与仪器记录下的沈昭岐生前最后一次直播时的呼吸节奏,实现了惊人的高度吻合。
那舒展,那停顿,仿佛就是他呼吸的具象化。
“我不负责解释奇迹,”秦念慈看着屏幕上缓缓绽放的花朵,轻声说,“我只负责记录下它发生的过程。”
答辩会后,她将自己的实验室正式改名为“听风计划”,并在门口贴出了一张新的告示:“欢迎所有相信声音能够生长的人进来。”
而在那条连接花椒村与外界的邮路上,那位见证了无数故事的老邮递员,在送完最后一趟“风语专线”的快递后,正式递交了退休申请。
在简单的交接仪式上,接替他的年轻人好奇地问他,这么多年,最难忘的一封信是什么。
老邮递员想了想,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被压制成标本的“不谢花”花瓣。
那是多年前,曾在他家阳台上奇迹般绽放的那一朵。
在标本的背面,用极小的字写着一行话:“谢谢你,把那年没送到的温暖,补上了。”
他摩挲着那片花瓣,对年轻人说:“其实,不是我送到了什么。是有人让我明白了,有些东西,本就不该有终点。”
次日清晨,天还蒙蒙亮,全村的人竟自发聚集到了村口。
他们没有敲锣打鼓,也没有拉横幅,每个人只是默默地举起自己的手机,同时开启了直播。
成百上千个镜头,没有对准任何人,而是共同对准了老邮局门口那盏几十年如一日、彻夜长明的灯。
直播间的弹幕里,只滚动着同一句话:“老爷子,您歇会儿,我们来接班。”
立冬。
花椒村那棵老槐树下,那台老旧的录音机再次被启动。
这一次,它不再循环播放旧日的声响,而是切换到了录制模式。
红色的录音键被按下,它开始贪婪地捕捉着这个世界全新的声音——
是秦知语在基金会大会上那句“让每一台设备都成为中心”的宣告,是林晚在日内瓦峰会上播放的那段“真话没人信”的合成语音,是周执的课堂上孩子们念出“我在这儿,你说”时的朗读声,是秦念慈答辩时那句“我只记录过程”的平静陈述,是老村长给老槐树浇水时的轻声感叹,是退休邮递员转身离去时那一声模糊的“走了啊”。
录音进行到第七分钟,山谷间毫无征兆地骤起一阵强风。
狂风卷起满地的金黄落叶,在空中急速盘旋,竟在消散前的最后一刹那,短暂地拼凑出了一个模糊的“启”字。
老村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他颤巍巍地起身,走上前,轻轻按下了停止键。
但旋即,他又迅速按下了录制键,仿佛怕错过了什么。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山谷,像是对一个老朋友唠家常般,轻声说道:“沈老板,今儿天气好,庄稼都活泛了,你说……咱接着播不?”
风,穿过山谷,带着他未尽的话语,吹向了远方。
承载着无数希望与新生的“风语一号”种子包裹,正通过遍布全国的物流网络,被送往每一个申请过的角落。
三天后,它们将陆续抵达播种者的手中。
然而,没有人知道,在千里之外的国家级植物基因库的最高保密等级实验室里,一袋编号为“风语-特-001”的种子样本,刚刚被单独签收。
无菌操作台的强光灯下,一双戴着白色无菌手套的手,正用一把精密度达到微米级别的镊子,从一颗饱满的种子里,缓缓夹出了第一片细如发丝的、上面还印着合同残缺字迹的纸屑。
好吧,我是这么想的。
镊子、无菌环境……一切都那么专业、精确。
从种子里取出的第一片纸屑,那可不是普通的纸,而是一份合同的碎片,上面有那些珍贵的话:“可自由言说,无需许可”。
该死,那肯定是那些种子之一。
我就知道。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那个村庄、那些种子、那份合同……其中的含义。
这一切都和他有关。
沈昭岐。
我必须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我发了一条录音消息:“如果你能听到我,我将不再替你做决定。”但这还不够。
第二天,我的实验室里回荡着一声四川式的轻笑。
是他。
接着,林晚在日志里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一段来自偏远村庄的诡异视频。
一台老收音机,有静电干扰声。
在第37秒的时候,她检测到了一丝微弱的音频波动。
她对其进行了增强处理。
是沈昭岐的自言自语:“下次……我换个腔调试试。”信号被追踪到了他旧广播电台的废墟处。
这变成了一个“共信链”案例。
有些信号需要等风来接。
周执在那个边境小镇教书,在那里我意识到这件事牵扯极深。
一个学生交上来一篇文章。
是关于他祖父卖花椒时的吆喝词,里面有沈昭岐的防欺诈代码。
他说在梦里是一个穿旧夹克的男人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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