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8章 日暮乡关(1/2)
我的老家,在西南大山里的一个小村庄,名叫梨树湾。那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至少在白日里是这样。
我家是村里常见的土墙瓦房,屋后是一片茂密的竹林,门前有棵歪脖子老树,夏天的时候,树荫能遮住半个院子。
十三岁那年的暑假,我是在老家陪爷爷奶奶过的。爷爷话不多,总是坐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奶奶则忙里忙外,身子骨还算硬朗。
直到那个闷热的傍晚,奶奶的老毛病——心口疼,毫无征兆地犯了。她脸色煞白,捂着胸口,额头上全是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爷爷翻箱倒柜,只找出一个空药瓶,奶奶常吃的救心丸已经没了。
去镇上卫生院抓药,最近的路是沿着村后那条山沟走,翻过两个坡,大约要一个半小时。如果绕大路,得走上三个多钟头。
眼看天色就要彻底暗下来,爷爷腿脚不便,夜里走山路更是危险。我虽然心里发怵,但还是站了出来:“爷爷,我去镇上给奶奶买药。”
爷爷看着我,昏黄的眼睛里满是担忧,但奶奶痛苦的呻吟声让他下了决心。他给我一个军用水壶,灌满了凉开水,又把那支用三节一号电池的老式铁皮手电筒塞到我手里,反复叮嘱:“走大路!宁可多花点时间,千万别贪近走山沟那条小路!听见没?夜里头,那沟里不太平。”
我用力点头,把爷爷给的买药钱仔细揣进裤兜,背上水壶,拎着手电筒就出了门。
一开始,我是打定主意走大路的。夕阳的余晖把田野染成一片温暖的金黄,远处的村庄炊烟袅袅,偶尔传来几声狗吠,一切都显得安宁祥和。
可走着走着,我心里就算计开了:走大路得多花一倍时间,奶奶等得了吗?那条山沟小路,我白天也跟伙伴们走过几次,除了荒凉点,也没什么嘛。少年人的莽撞和侥幸心理占了上风,我决定抄近路。
就在我拐进山沟入口的那一刻,太阳的最后一丝光线也被大山吞没,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布,唰地一下笼罩了天地。
山里的夜,黑得纯粹,黑得厚重,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发出冰冷微弱的光。
我拧亮手电筒,一道昏黄的光柱劈开黑暗,勉强照亮脚前几米坑洼不平的土路。路两边是比人还高的茅草和灌木丛,在黑夜里像无数沉默的鬼影。
山风穿过沟壑,发出呜呜的声响,吹在身上,带着一股浸入骨头的阴冷。我紧了紧单薄的衣衫,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胆,迈开了步子。
手电光晃过,两旁的草丛里似乎总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我不敢细看,也不敢回头,只是加快脚步,心里默念着“不怕不怕”,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被光圈照亮的那一小片区域。
山沟的路越走越窄,也越来越荒凉。路的一侧开始出现一片乱葬岗,那是村里埋横死之人或无名尸首的地方。
大大小小的坟包杂乱无章地堆着,不少坟头已经塌陷,露出里面的朽木烂棺。白天经过这里,我们都得跑着过去,更别说这样的深夜了。
我的心跳得像打鼓,手电光不由自主地扫过那些坟包。突然,光斑定格在一个较大的、坟头塌了半边的土坟上。坟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我屏住呼吸,下意识地把手电光聚焦过去。这一看,我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那不是动物。坟坑里,站着两个“人”。不,或许不能称之为人。它们的身形异常高大、瘦削,穿着像是用破旧麻袋片缝制的黑色衣服,干瘪得像两根竹竿。它们的脸模糊不清,仿佛蒙着一层黑雾,但能感觉到一种非人的冰冷和死寂。
它们的手里,正拖拽着一具刚从坟里扒出来的尸体。那尸体看样子刚埋下不久,还没完全腐烂,皮肤是一种死人的青灰色。接下来的一幕,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只见其中一个黑衣“人”,伸出干枯鸟爪般的手,抓住尸体的胳膊,猛地一扯。“刺啦”一声,像是撕开一块破布,那条胳膊就被硬生生撕拽了下来,随手丢在一边的乱草里。
另一个黑衣“人”,则用长长的、闪着幽光的指甲,划开了尸体的肚皮,里面的内脏混着暗红色的血液,稀里哗啦地流了出来。它们动作熟练、麻木,仿佛在肢解一头牲畜,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没有声音,除了尸体被撕裂时那种令人牙酸的闷响。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腐臭和血腥味,直冲我的脑门。
我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冰凉,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叫出声。我猛地关掉手电筒,整个人蜷缩进路边的深草丛里,浑身抖得像筛糠。那是鬼差?还是什么更邪门的东西?它们在肢解死人?为什么?
我不敢看,也不敢动,只觉得无边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把我淹没。时间仿佛停滞了,每一秒都漫长如年。
不知过了多久,坟坑那边的撕扯声似乎停止了。我偷偷从草缝里望出去,那两个黑衣鬼差不见了,连同那具被肢解的残尸也消失了,只留下地上一些污秽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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