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初获鳞鲜(1/2)
破窑死寂。冰冷的羊皮袄裹着李青禾湿透、僵硬的枯槁身体,如同裹着一块刚从冰河里捞出的朽木。羊皮袄粗糙的皮毛紧贴着单薄的破衣,那股混杂着汗味、烟草味和浓重体味的残存暖意,如同风中残烛,在刺骨的寒冷中艰难地摇曳,却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冰寒。腹腔深处,那团来自南瓜籽的冰冷钝痛,在冰水的极致刺激下,如同被点燃的炭火,灼烧着早已千疮百孔的胃壁。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次咳嗽都喷出带着血丝的、冰寒刺骨的黏液。
冷……灭顶的冷……
痛……永无止境的痛……
可她的怀里,却死死抱着两尾沉甸甸的、犹自带着冰河水腥气的银鱼!冰冷的鱼身紧贴着她枯槁的胸膛,滑腻的鱼鳞摩擦着溃烂流脓的右肩伤口,带来一阵阵锐痛和麻木。鱼鳃微弱的翕动透过羊皮袄传来,如同垂死的脉搏,敲打着她的肋骨。
鱼……
给小树的……荤腥……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磷火,微弱却固执地闪烁着,支撑着她残存的一丝意识。她枯槁的手指痉挛般地收紧,指甲深深陷入冰冷滑腻的鱼鳞缝隙里,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角落里,小树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因为寒冷和巨大的不安而剧烈地瑟缩。当看到阿姐裹着陌生的、散发着浓烈气味的羊皮袄,浑身湿透、如同水鬼般挪进来时,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可当他的目光落在阿姐怀里那两尾在昏沉光线下闪烁着微弱银光的、犹自弹动的活鱼时,所有的恐惧瞬间被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所取代!
“鱼……鱼!”小树的声音带着梦呓般的颤抖,小小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猛地从草堆里弹了起来!他冲到李青禾面前,冰凉的小手颤抖着伸向那冰冷的鱼身,却又不敢触碰,只是死死盯着,眼睛里爆发出饿狼般的绿光!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淌下,瞬间在寒冷的空气中冻结成冰线!
“阿……阿姐……鱼!是鱼!”他语无伦次,声音因为巨大的激动而变得尖利。
李青禾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被彻底冻透后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她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布满血丝、深陷的眼窝失焦地望着怀里那两尾冰冷的银鱼。张伯那沙哑干涩、字字如金的话语,如同惊雷般在她冻僵的脑海里反复炸响:
**藤……编网……**
**下饵……沉底……等……收……**
藤!
河滩地边缘的灌木丛里!那些如同蟒蛇般虬结、在寒风中僵硬的……老藤!
活下去!给小树鱼汤!给土地……鱼骨!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被点亮的、近乎狂热的决绝,瞬间压倒了所有的剧痛和寒冷!她枯槁的身体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力量!不顾腹腔深处那烧红的烙铁般的灼痛,不顾溃烂的右肩伤口被鱼鳞摩擦带来的撕裂感!她极其粗暴地将怀里那两尾冰冷的鱼塞进小树颤抖的、冰凉的小手里!
“看……看好……”嘶哑破碎的气音从她干裂的唇间挤出。
然后,她不再看小树。佝偻的脊背在昏沉的光线下弯成一道更加绝望却也更加决绝的弧线。一步!一挪!再次踏入了窑洞外那呜咽的寒风中!
目标:河滩地!老藤!
寒风如刀,瞬间割透湿透的衣衫和羊皮袄,如同无数把冰锥狠狠扎进枯槁的皮肉!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炭火上!腹中的灼痛和肩头的溃烂在寒风刺激下,如同被反复撕扯!冷汗早已流干,只剩下一种被彻底冻僵的麻木。
挪到河滩地边缘。目光如同最饥饿的秃鹫,在稀疏的、覆盖着薄雪的灌木丛中搜寻。最终,锁定了几根手腕粗细、表皮灰黑、如同蟒蛇般虬结盘绕在枯树桩上的……老藤!
砍!
用那把豁了口、刃缘如同锯齿般参差不齐的旧镰刀!
她佝偻着背,伸出那只溃烂流脓、深可见骨的右手,不顾掌心糜烂创口传来的剧痛,死死抠住镰刀那冰冷粗糙的木柄!腰背弓起,肩膀耸动,溃烂的右肩如同被撕裂!每一次举起镰刀都耗尽全身力气,每一次劈砍都伴随着身体剧烈的颤抖和眼前阵阵发黑!
“嚓!”
“嚓!”
“嚓——!”
沉闷而艰涩的劈砍声,在死寂的河滩地上空回荡!豁口的镰刀刃缘如同钝锯,艰难地啃噬着老藤坚韧的表皮和木质!木屑和坚硬的藤皮碎末飞溅!巨大的反震力顺着镰刀柄传遍她枯槁的身体,震得她双臂发麻,虎口崩裂的伤口再次涌出鲜血,瞬间在寒冷的刀柄上凝结成暗红的冰壳!
不知劈砍了多少下!汗水(或许是冷汗)早已在寒风中冻结成冰,混着肩头渗出的脓血,在她枯槁的后背糊成一片僵硬的铠甲!腹腔深处的剧痛已经麻木,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虚脱和一种机械般的执念!
终于!一根手腕粗细、丈余长的老藤,被她极其艰难地从根部斩断!
拖拽!用力!
枯槁的身体佝偻着,如同拖拽巨蟒的蚂蚁!溃烂的右手根本无法用力,只能依靠左手和身体的重量!粗糙的藤皮摩擦着她溃烂的掌心,带来一阵阵钻心的锐痛!腰背的旧伤爆发出撕裂般的呻吟!
一步!一挪!将沉重的老藤拖回破窑。
窑洞内,小树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灶台边,怀里死死抱着那两尾已经不再弹动、身体僵硬的银鱼。他小小的脸蛋冻得青紫,嘴唇乌黑,牙齿因为寒冷而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依旧死死盯着怀里的鱼,充满了巨大的渴望和一种超越饥饿的虔诚。
李青禾枯槁的身体瘫倒在冰冷的碎瓷地上,剧烈地喘息着。她不再看小树。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根灰黑虬结、如同死蛇般的老藤。
编网!
像张伯做的手势那样!编成网!
她挣扎着爬起。伸出那只溃烂稍轻、却同样布满冻疮裂口的左手,颤抖着,抓住老藤坚硬冰冷的根部。溃烂流脓的右手,极其艰难地、用那深可见骨、指甲翻卷破裂的食指,不顾伤口传来的剧痛,死死抠住老藤粗糙的表皮!
撕扯!剥离!
用指甲!用指骨!用掌心的烂肉!
坚韧的藤皮如同铁甲!锋利的边缘如同刀刃!指尖瞬间被割破,冻疮裂口崩开,鲜血混着藤皮碎屑渗出!剧痛让她浑身痉挛!但她不管!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被逼出来的、近乎神圣的专注!她腰背弓起,肩膀耸动,如同在与整座大山角力!每一次发力,腰背的旧伤都爆发出撕裂般的锐痛!
终于!坚韧的藤皮被一点点剥离!露出了里面相对柔韧、如同筋腱般的藤芯!
抽芯!用力抽!
枯槁的手指死死抠住藤芯的末端,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向后拖拽!腰背弓成一道更加绝望的弧线!溃烂的右肩如同被反复撕裂!
“嗤啦——!”
一声沉闷的撕裂声!长长的、灰白色的藤芯被彻底抽出!
一根!又一根!
如同剥取大地的筋骨!
当几根丈余长的、相对柔韧的藤芯被堆放在冰冷的碎瓷地上时,李青禾枯槁的身体如同被彻底抽干。她瘫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双手因为长时间紧握和用力而痉挛不止,指尖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混着剥离藤皮留下的黑绿色汁液,在冰冷的空气中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混合着血腥和草木清苦的气息。
编织!
像张伯手势那样!五指张开,收拢!
她伸出那只溃烂稍轻的左手,颤抖着捻起一根藤芯的一端。溃烂流脓的右手,极其笨拙地、用那深可见骨的食指和勉强能动的拇指,极其艰难地捻住藤芯的另一端。
交叉!缠绕!
动作笨拙、僵硬、带着一种病态的专注。溃烂的右手根本无法精确控制,每一次交叉缠绕都歪歪扭扭,每一次用力都牵动着伤口剧烈的抽搐!藤芯柔韧却带着毛刺,不断刮擦着她溃烂的指腹和掌心的创口!鲜血混着藤汁,不断浸染着灰白色的藤芯!
编!用力编!
腰背弓起,肩膀耸动!腹腔深处的灼痛再次化为尖锐的冰锥!溃烂的右肩如同被反复撕裂!汗水混着脓血,在她枯槁的脸上肆意流淌!
一个极其简陋、歪歪扭扭、网眼大小不一、如同孩童胡乱打结般的藤网雏形,在她溃烂的双手间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成型了!
当最后一根藤芯被勉强收拢打结,一个勉强能兜住东西、却丑陋不堪的藤网终于完成时,李青禾枯槁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她不再试图修饰,只是极其艰难地、将这凝聚着血泪和剧痛的藤网,极其珍重地收拢在怀里。如同捧着一个刚刚降生、却注定要投入残酷战场的婴儿。
冰河。
再次挪入呜咽的寒风。
怀抱着丑陋的藤网,如同抱着最后的武器。
挪到那个兀自冒着森森寒气的冰窟窿边。浑浊的河水在冰层下幽暗地涌动。
她佝偻着背,极其艰难地蹲下。伸出那只溃烂稍轻的左手,颤抖着,将藤网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沉入那幽暗冰冷的河水深处!冰冷的河水瞬间吞噬了藤网,也吞噬了她枯槁的手指!刺骨的冰寒如同烧红的钢针再次刺穿!冻疮裂口崩开!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沉底!像张伯说的!
她咬着牙,忍受着指尖传来的灭顶剧痛,继续将藤网向下沉去!直到感觉藤网触碰到河底滑腻的淤泥!
然后,她极其艰难地从怀里摸索着。最终,摸索出几块……之前啃剩下的、早已冻得如同石块般坚硬的、带着浓重苦涩草根气息的蔓菁根碎块。她将这些冰冷的、散发着腐败气息的碎块,极其小心地、塞进了藤网那歪歪扭扭的网眼深处。
下饵……沉底……等……
张伯的话如同咒语,在她冻僵的脑海里回响。
她枯槁的手指死死攥住连接藤网的、那根剥下来的坚韧藤皮搓成的粗绳。然后,如同最虔诚的信徒,佝偻着背,蜷缩在冰冷的冰窟窿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浑浊幽暗的水面,一动不动。
时间在刺骨的寒冷和死寂中流逝。
寒风呜咽。
腹中的灼痛和指尖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
意识在冰寒和剧痛中沉浮。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半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
攥在手中的藤绳,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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