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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燕赵故地:侠客的悲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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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之水,自西而来,浑浊而湍急,如同这纷乱的世道,裹挟着泥沙与浮沉,一路向东,奔腾入海,永不停歇。

“四海商会”的巨型商船,在黄河之上,乘风破浪,顺流而下。船身巨大而平稳,船上悬挂的、那面绣着“四海归一”的特殊旗帜,如同苏代和白圭那无形的权势,让沿途所有秦国水师的巡逻舟船,都纷纷主动避让,不敢有丝毫的盘查与阻拦。

这是季风、素心和石头三人,自邯郸城破,踏上逃亡之路以来,所经历的……最为安稳和“体面”的一段旅程。

船舱之内,陈设虽然算不上奢华,但也干净整洁,应有尽有。每日里,都有船上的仆役,为他们送来热气腾腾的饭菜和清香四溢的茶水。他们不再需要风餐露宿,不再需要为下一顿的着落而发愁,更不再需要……时刻提防着那些可能从任何一个角落里冒出来的,冰冷的刀剑与致命的弩箭。

然而,季风的心中,却丝毫没有感到轻松。

他常常会独自一人,立于船头,任由那带着湿冷水汽的江风,吹拂着他那早已变得有些凌乱的长发,吹动着他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他的目光,深邃而凝重,静静地注视着两岸那飞速倒退的、熟悉的、却又变得有些陌生的景物,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知道,这份暂时的安稳,是以一种……他并不情愿的方式换来的。他与苏代、白圭之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充满了算计与利用的“合作”。他虽然没有答应他们共享墨家核心秘密的无理要求,但也……默认了他们的帮助,坐上了这艘……驶向未知的“贼船”。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与魔鬼做了交易的旅人。虽然暂时获得了前行的便利,但……谁又能知道,这份便利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高昂的代价?苏代那只无形的手,又会将他,将墨家最后的这点火种,引向……何方?

“季公子,还在为孟津之事烦心吗?”

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如同拂过琴弦的微风,在他耳边轻轻响起。素心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了他的身边,她将一件带着她体温的、柔软的披风,轻轻地披在了季风那略显单薄的肩膀上。

季风没有回头,他只是伸出手,将素心那只微凉却又充满了力量的纤细柔荑,紧紧地握在了自己的掌心。

“我只是……在想,我们所坚守的‘兼爱非攻’,在这等……只讲利益,不问道义的纵横家和商贾面前,是否……真的还有存在的意义。”季风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丝深深的疲惫与……迷茫。

“苏代和白圭,他们虽然也反秦,但其目的,并非为了天下苍生,而是为了……他们自己那永无止境的私欲与野心。与他们为伍,我总觉得……是对巨子师父,对那些为了守护墨家信念而牺牲的同门的……一种背叛。”

素心静静地听着,她没有说话,只是将头轻轻地靠在了季风的肩膀上,用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凝视着远处那浑浊的、奔腾不息的黄河之水。

良久,她才柔声道:“季公子,道家有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水,能滋养万物,也能……承载污秽。但无论它流经何处,无论它承载了多少泥沙与尘埃,它……依旧是水,其清澈的本性,并未改变。”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温柔,也……更加坚定:“我们……也当如这江水一般。我们可以……顺应时势,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去达成我们的目标。但只要……我们心中的那份‘兼爱’之念不灭,那份‘利天下’的初衷不变,那我们……便永远不会被这世间的污浊所玷污,也……永远不会迷失自己的方向。”

季风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他知道,素心……又一次,用她那独特的、充满了道家智慧的方式,为他解开了心中的困惑,指明了前行的道路。

是啊,与虎谋皮,固然凶险。但若能……借猛虎之力,去铲除那更加凶恶的豺狼,又何尝不是一种……“权变”的智慧?

他反手紧紧握住了素心的手,仿佛要将彼此的生命,都融入对方的掌心。他们的目光,在浩荡的江风之中,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无言的默契与……一种早已超越了生死的深情。

……

数日之后,商船在黄河的一个秘密渡口靠岸。他们告别了张横和那些对他们毕恭毕敬的“渭水帮”帮众,再次踏上了陆路。

这一次,他们进入的,是昔日燕、赵两国的故地。

与他们先前所见过的任何一处地方都不同,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加浓烈,也更加……令人窒息的血腥与……不屈。

这里的土地,似乎每一寸,都曾被鲜血浸泡过。田野荒芜,村庄残破,到处可见被秦军焚毁的断壁残垣,以及……那些在路边随风飘摇的,无人收殓的累累白骨。

这里的百姓,眼神之中,不再仅仅是麻木与恐惧。更多的是……一种深藏在眼底,如同火山般随时可能爆发的,刻骨的仇恨!

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这里的人,性情刚烈,民风彪悍,骨子里便流淌着反抗的血液。他们或许会暂时屈服于强权,但绝不会……真正地被征服!

季风他们一路行来,时常能从那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百姓口中,听到一些……关于各地游侠刺客,自发地组织起来,反抗秦国暴政的,悲壮而惨烈的故事。

他们听说,在易水之畔,有一群自称“荆轲门”的燕国死士,他们日夜祭拜着那位“图穷匕见”的刺客先辈,并……用最原始,也最直接的方式,不断地袭扰着秦国的粮道和地方官府,虽然每一次,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却从未停止过。

他们也听说,在赵国故都邯郸的废墟之上,有一群不愿投降的赵国老兵,他们以废墟为家,以野草为食,如同孤狼般,在黑夜之中,猎杀着那些落单的秦军士卒,用敌人的鲜血,来祭奠他们那早已逝去的故国与……君王。

这些故事,让季风的心中,充满了敬佩,也……充满了担忧。他知道,这种零星的、不成体系的反抗,虽然悲壮,但在秦国那强大的国家机器面前,无异于以卵击石,只会……招来更加残酷和血腥的镇压。

就在他们即将穿越一片名为“狼牙山”的险峻山脉,进入齐国地界之时,他们……终于亲眼目睹了一场,足以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侠客的悲歌”。

那一日,他们为了躲避一队正在山中搜捕“乱党”的秦军巡逻队,无意中闯入了一处极为隐蔽的山谷。

山谷之内,竟聚集着数百名……衣着各异,手持着五花八门兵刃的……反抗军!

他们之中,有身披残破甲胄的赵国老兵,有腰悬长剑的江湖游侠,有手持猎叉的彪悍山民,甚至……还有一些,只是拿着简陋的锄头和木棍的,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普通农夫。

而他们的首领,则是一名年约三旬,身着一袭白衣,面容俊朗,眼神却异常凌厉,浑身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与……一种亡国之后的悲愤与决绝的青年男子。

他的手中,紧握着一柄……古朴而沉重的青铜长剑,剑身之上,刻着两个古老的篆字——“高”。

“在下赵国上卿高渐离之后,高远。不知三位……是何方神圣?为何会……闯入我等议事之地?”那白衣青年,也就是这支反抗军的首领,高远,看着突然闯入的季风三人,眼中充满了警惕与……一丝不易察澈的杀机。

季风心中一凛。高渐离!那个当年在易水之畔,为荆轲击筑送行的燕国义士!没想到,眼前这位反抗军的首领,竟然……是他的后人!

“高兄误会了。”季风连忙抱拳道,“我等并非秦人鹰犬,只是……路过此地的普通旅人罢了。”

“普通旅人?”高远冷笑一声,“这狼牙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是秦军重点搜捕之地,寻常旅人,岂敢轻易涉足?我看三位……气度不凡,眼神沉稳,绝非寻常之辈。说吧,你们……究竟有何目的?!”

他的话音未落,周围那数百名反抗军,已然“呼啦”一声,将季风三人团团围住,手中的兵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季风知道,若不能尽快表明身份,消除误会,今日……恐怕难以善了。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在下墨家弟子季风。我等……确是为反抗暴秦而来。”

“墨家弟子?”高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更加浓烈的不屑与……嘲讽,“呵呵……墨家?一个……只会空谈‘兼爱非攻’,在暴政面前摇尾乞怜,甚至……早已沦为秦人走狗的懦夫学派,也配……谈‘反抗’二字?!”

“你!”石头闻言,气得满脸通红,便要上前理论,却被季风伸手拦住了。

季风看着眼前这位充满了偏见与仇恨的赵国遗族,心中虽然也有些不悦,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深深的悲哀。他知道,高远对墨家的误解,并非空穴来风。墨家内部的分裂与堕落,以及……在秦国统一战争中,某些墨家分支为了自保而做出的妥协,早已……让墨家昔日那光辉的形象,蒙上了一层难以洗刷的污点。

“高兄,”季风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对墨家有很深的误解。但……我只想说,真正的墨者,其风骨,绝不逊于任何一位……慷慨悲歌的燕赵之士。”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我方才听闻,诸位义士,似乎……准备在此地,伏击一支秦国的运粮车队?”

高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是又如何?与你何干?”

季风摇了摇头,叹息道:“高兄,恕我直言。此地……地势虽然险要,但却……并非设伏的绝佳之所。其山道过于开阔,难以隐藏大批人马。且……据我观察,秦军的运粮车队,其护卫之精锐,其戒备之森严,远非寻常的郡县兵马可比。诸位若在此地强行设伏,恐怕……非但难以成功,反而会……陷入秦军的重围,白白牺牲。”

“哼!懦夫之言!”高远冷哼一声,眼中充满了鄙夷,“我等燕赵男儿,生于斯,长于斯,为报国仇家恨,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此战,纵使粉身碎骨,马革裹尸,也要……让那暴秦,付出血的代价!岂能像你们墨家一样,畏首畏尾,苟且偷生?!”

“我并非畏惧!”季风沉声道,“我只是觉得,诸位义士的生命,不应……如此轻易地,浪费在一次……毫无胜算的自杀式攻击之上!反抗暴秦,乃是长久之计,需要的是智慧,是谋略,而非……一时的血气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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