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燕赵故地：侠客的悲歌（2/2）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早已准备好的简易地图，以及几件小巧的机关零件，沉声道：“高兄请看。从此地向西十里，有一处名为‘一线天’的峡谷，其地势更为险要，两壁对峙，中间只有一条仅容一车通过的狭窄小道。我们只需……提前在峡谷两侧的山顶之上，利用杠杆和滑轮的原理，布置下滚石和檑木。待秦军车队进入峡谷之后，只需……轻轻触动机关，便可……让其全军覆没，而我等……则可毫发无伤，全身而退！”
这，便是墨家机关术中，最为经典的“以弱胜强，以巧破力”的守城之术！
然而，高远在听了季风的计策之后，非但没有丝毫的赞赏，反而……仰天长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一种对季风的，深深的鄙夷。
“哈哈哈……墨家之人，果然……都是些只会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的鼠辈！”他收起笑容，眼神冰冷地看着季风，一字一句道，“我等赵国武士，讲究的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要杀，便在战场之上，真刀真枪地杀！岂能……像你们这般，躲在暗处，行此等鬼祟之事？！传出去，岂不让天下英雄耻笑！”
“今日，我便让你这个所谓的‘墨家弟子’，亲眼看一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燕赵侠客的悲歌！”
说罢，他不再理会季风，猛地拔出腰间的青铜长剑，对着身后那数百名同样热血沸腾的反抗军，振臂高呼：
“大赵的勇士们！故国的父老乡亲们！暴秦的运粮队，马上就要到了！为了我们那被踏碎的山河，为了我们那被屠戮的亲人，为了……我们心中那份永不熄灭的复仇之火！随我……杀——！”
“杀——！”
“杀——！”
数百名反抗军，齐声怒吼，声震山谷！他们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那火焰，是仇恨，是愤怒，也是……一种奔向死亡的，决绝的悲壮！
季风看着眼前这群……早已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心只求一死的“勇士”，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哀与……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他……已经无法阻止这场……注定要以悲剧收场的，飞蛾扑火般的壮举了。
他拉着同样面色凝重，眼中充满了不忍的素心，以及早已被眼前这股悲壮气氛所感染的石头，悄然退到了远处的一座山峰之上，默默地……注视着山谷之下，那即将上演的，一出……侠客的悲歌。
……
半个时辰之后，秦军的运粮车队，如同长蛇般，缓缓驶入了狼牙山的山谷。
车队的首尾，皆有数百名精锐的秦军步卒护卫，他们的阵型严整，步伐沉稳，显然……是久经沙场的百战之师。
就在车队行至山谷中央之时，高远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带领着数百名反抗军，如同猛虎下山般，从两侧的山林之中，猛地冲杀了出来！
“杀！为大赵报仇！”
“杀尽秦狗！”
喊杀声震天动地！
然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伏击，秦军的反应，却快得惊人！他们非但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在第一时间，便迅速地组成了一个……外圆内方的，攻防一体的“龟甲阵”！
无数面巨大的盾牌，如同铁壁般，将运粮车队牢牢地护在中央。而从盾牌的缝隙之中，则伸出了无数支……闪烁着寒光的长矛和……早已上好了弦的强弓硬弩！
“放箭！”
随着秦军将领一声令下，无数支如同蝗虫般密集的箭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向着那些悍不畏死地冲杀而来的反抗军，倾泻而去！
“噗！噗！噗！”
血光飞溅，惨叫连连！
那些反抗军，虽然个个悍不畏死，勇猛异常，但在秦军这如同钢铁洪流般的严密战阵和密集箭雨面前，却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成片地倒下！
他们的血，染红了这片贫瘠的土地。他们的生命，在这场实力悬殊的较量之中，显得如此……脆弱与……廉价。
高远，那位白衣胜雪的赵国公子，也同样身中数箭，但他依旧……挥舞着手中的青铜长剑，疯狂地砍杀着，直到……被数十支长矛，同时穿透了身体，依旧……怒目圆睁，屹立不倒！
他的眼中，充满了不甘，充满了愤怒，也……充满了对故国的，无尽的眷恋。
战斗，很快便结束了。
数百名反抗军，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而秦军，则付出了……不到十人伤亡的，微不足道的代价。
秦军将领，那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冷酷男子，看着满地的尸骸，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他对着身旁的副将，冷冷地说道：“传我命令！将这些乱党的头颅，尽数割下，悬于山谷入口的树上，以儆效尤！另外……派一队人马，去附近那个村子看看。本将怀疑，这些乱党，与那村中的刁民，有所勾结。若有反抗，格杀勿论！鸡犬……不留！”
“诺！”
……
远处的山峰之上，季风、素心和石头三人，亲眼目睹了这场……从开始便已注定了结局的，惨烈的屠杀。
季风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他的指甲，早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的血肉之中，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愤、痛苦与……一种对自身信仰的，深深的动摇。
他想起了墨家“非攻”的理念。他想起了自己先前，试图用更“智慧”、更“有效”的方式，去劝说高远。
然而，他……失败了。
他突然意识到，或许……对于高远他们这些早已被国仇家恨吞噬了所有理智的人而言，死亡……本身就是一种解脱，一种……扞卫尊严的，最后的方式。
他的“非攻”，他的“理智”，在他们那份悲壮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
“季公子……”素心轻轻地从背后，抱住了他颤抖的身体，她的脸颊，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之上，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他的衣衫。
她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语，她只是……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那颗冰冷而破碎的心。
季风也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将共同背负起这份，属于整个时代的，沉重的悲伤。
他似乎……在这些前仆后继、舍生忘死的绝望抗争者身上，看到了一丝……墨家精神的另类延续。那种……为了心中的道义，为了天下的公理，不惜牺牲一切，甚至……包括自己宝贵生命的，悲壮而决绝的，永不屈服的精神！
这种精神，或许微弱，或许……在强大到令人绝望的国家机器面前，不堪一击。
但它……却从未真正熄灭！也……永远不会熄灭！
它如同黑夜中的点点星光，如同寒冬里的簇簇炭火，如同绝境中的一抹顽强的新绿，在每一个不愿屈服的灵魂深处，顽强地存在着，闪烁着，积蓄着力量，等待着……那最终可以燎原整个黑暗大地的，光明到来的那一天！
而他，季风，以及他身边的素心，便是……这无数微弱星光之中的两点。他们将用自己的方式，去守护这份光明，去传承这份希望，去……记录下这个时代所有的苦难与抗争，直到……黑暗散尽，黎明重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