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寒岁(2/2)
桌下的手蓦地攥紧,现在后悔已然来不及,白玉章悄然将矮凳上的剪刀握在掌心,冷硬的手柄硌得她伤口生疼,口中柔声依旧,“你在说什么胡话,姐姐很小的时候就瞎了。”
寒岁依旧吃着糕点,甜丝丝的味道让她幸福的眯起眼,“我就是知道!你不瞎,我娘快病死的时候,她才是真的瞎了。”
说起这个,寒岁的语气平静得不像个孩子,“那两年我天天给她端药,喂饭,擦身,伺候屎尿,我最知道真瞎了的人是什么样。”
灯豆跳跃,映得寒岁的小脸明明暗暗。
“姐姐已经仿的很像了,你会摸索往前走,会磕碰,会摔跤。”寒岁又咬一口糕点,含糊不清说道,“但我娘瞎了之后眼仁儿不会动,就跟蒙了层灰的玻璃珠子似的,死气沉沉。不像你......”寒岁指了指白玉章的脸,“你的眼仁儿发亮,会透光,还会动,虽然动得慢,但它也还是在动啊。”
白玉章无可辩驳,她这双眼便是装得再天衣无缝,也无法做到与真正盲人一模一样。只是想不到,她骗过那般精明的裴济,瞒过大夫人,甚至整个裴府都被她耍的团团转,却偏偏栽在一个小孩子手里。
沉默片刻,那把剪子已经在白玉章的掌心里逐渐变得温热。
寒岁这小丫头太像自己了,准确来说,是像小时候的自己。她当初也会用一双过于清亮的眼睛观察所有人,将一切看进心底,然后继续贪吃爱玩,躲在崔姑姑和阿姊身后做个快乐的废物。
就是因为太像,只要这小丫头愿意,足以将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彻底毁去,所以寒岁...不能留。
白玉章暗暗吸了口气,起身缓缓接近寒岁,藏在背后那把剪刀寒芒毕现。只需一瞬,她会尽量下手准些,不叫小丫头痛苦。
“姐姐。”寒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孩童特有的清澈,甚至掺杂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你放心,我谁都不会说的。我知道,你装瞎肯定是因为有难处,所以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娘说过,有些秘密烂在肚子里,那是积德。”
寒岁小脸儿上满是近乎执拗的认真,“姐姐从不打我骂我,还会请我吃糕点,姐姐是好人,我记得你的好。”
可怜寒岁哪里知道自己班门弄斧,她如今耍的这些把戏都是白玉章早就玩烂的,孩童时白玉章骗过主家多少回,又愚弄过多少贵客,恐怕连白玉章自己都数不清了。
白玉章抱着双臂,剪刀被勾在指尖,一晃一晃。任寒岁被吓得目光瑟瑟,白玉章只一味静静欣赏寒岁拙劣的表演,直到这小丫头再也演不下去,面色惨白露出惧意,白玉章才百无聊赖的挑眉,“这就完了?”
血仇当前,她没工夫与一个小丫头猜心思,哪怕她今天滥杀无辜,将来到了地府,判官将她下油锅,她白玉章受着便是!
“别杀我!我说实话!”
寒岁虽远不及白玉章当年,但却天生有着小动物的敏锐。她自知没能骗过‘青芜姐姐’,不如便一股脑儿全倒出来,为自己放手一搏。
“管家裴忠有个儿子,就是那个小胖墩儿裴大鹏,他总欺负我,还会把手伸我衣服里乱摸,我不让他摸,他就打我,管家还说要把我嫁给裴大鹏。我不愿意,可是我去年卖身裴府才给母亲凑上棺材钱,卖身契还在管家那儿,我就算跑了也会被官府抓回来,被当成逃奴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