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碧落探海（1/2）
东海之滨，那座承载了太多记忆与命运的孤城遗址，在惨淡的月光下更显荒凉。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骨骸，沉默地匍匐在潮起潮落的海岸线上，海风呜咽着穿过空洞的城门，带来咸腥与岁月腐朽的气息。
陆沉与紫霞是第一批抵达的。他们从南疆幻梦深渊脱身，虽成功获取了“幻梦印记”，但精神上的损耗极大，紫霞的脸色苍白，眼中星辉比往常黯淡许多，推演之力几乎停滞；陆沉则需时刻分神压制体内因深渊幻境而愈发躁动的魔气，眉宇间带着难以化开的疲惫与凝重。
两人没有急于进入遗址深处，而是在外围一处相对完整的了望塔废墟下暂作调息，同时警惕地感应着四周。东海感应的突然中断，始终像一根刺，扎在心头。
“青瑶和萧云那边，不知是否顺利。”紫霞望着西海的方向，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无涯苦海的凶险，古籍记载语焉不详，但业力冲刷，直指本心，其煎熬可想而知。
陆沉沉声道：“萧云智计过人，青瑶心志坚韧，他们既已做出选择，必有应对之法。”他顿了顿，望向九天之外，“倒是碧落和墨离……寂灭星墟环境最为恶劣，他们的状态又……”
话音未落，天际传来隐隐雷声，一道略显黯淡的雷光划破夜空，如同流星般坠落在孤城遗址的中心广场上，激起一片尘土。
是碧落和墨离！
两人身影显现，模样却颇为狼狈。碧落周身雷光紊乱，发丝间甚至有细微的电弧不受控制地跳跃，脸色潮红，气息起伏不定，显然在寂灭星墟中消耗巨大，且风雷之力的反噬有加剧的趋势。墨离更甚，他上半身的衣物有多处撕裂，裸露的皮肤上覆盖着细密的暗色鳞片，瞳孔缩成危险的竖线，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浑身散发着狂躁不安的野兽气息，似乎刚从一场恶战中脱离，兽性尚未完全平复。
“姐！陆大哥！”碧落看到塔下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拉着状态不稳的墨离快步走来。
“你们没事吧？”紫霞迎上前，关切地打量着他俩。
“死不了！”碧落喘了口气，心有余悸地道，“那鬼地方简直不是人待的！时空乱流、星墟掠食者，最后还冒出个由毁灭能量聚成的鬼脸，差点把我们一口吞了！幸亏跑得快……”她简略说了在寂灭星墟的经历，尤其是最后那恐怖的毁灭面孔。
陆沉和紫霞听得眉头紧锁。星墟中的存在，显然超出了普通“考验”的范畴，更像是有意识的攻击。
“我们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紫霞将幻梦深渊底层那双恶意目光的事说了出来。
四人交换信息，心情愈发沉重。三处绝地的考验虽然凶险，但尚在“规则”之内，可这些隐藏在考验之后的窥视与袭击，则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看来，我们寻找三生石影子的过程，确实一直被监视，甚至……被引导。”陆沉总结道，目光锐利地扫过荒凉的遗址，“这东海孤城，恐怕也非善地。”
就在这时，西面的海平面上，泛起一丝微弱的、水蓝色的光华。一艘由净业草编织而成、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小舟，正破开微澜，缓缓驶向岸边。舟上，正是青瑶与萧云。
相较于碧落墨离的狼狈，青瑶和萧云看起来从容许多，但细看之下，也能发现他们的疲惫。青瑶脸色依旧缺乏血色，眼神却比之前更为沉静通透，仿佛经历了业力洗礼后，对生死有了更深的理解。萧云的状况则有些奇特，他身体的透明化似乎暂时稳定了，但给人的感觉更加“非人”，仿佛随时会融入周围的空气，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诸位久等了。”萧云踏上岸边，净业草舟化作点点白光消散。他看了一眼众人，微微颔首，“看来，大家都已成功。”
六人终于在孤城遗址重聚。彼此无需多言，灵魂深处那新凝聚的印记——苦海印记、幻梦印记、星墟印记——相互间产生了微弱的共鸣，证实了他们都通过了初步的考验。
然而，汇合的喜悦仅仅持续了一瞬。当六枚印记同时存在于这片空间时，异变陡生！
嗡——！
以六人所在为中心，整座孤城遗址的地面，突然浮现出无数复杂无比、暗红色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如同拥有生命般蠕动、连接，构成一个覆盖了整个遗址的巨大法阵！法阵散发出的能量波动，阴冷、诡异、带着强烈的因果纠缠之力，与六人身上的印记产生强烈的吸引和共鸣！
“不好！是陷阱！”陆沉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喝道，周身煞气爆发，试图挣脱阵法的束缚。
但为时已晚。阵法已然启动，暗红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将整个孤城遗址笼罩在内。光罩内部，空间扭曲，景象变幻，断壁残垣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血色弥漫的混沌虚空！
六人感到自身的因果线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拉扯、交织，甚至开始与这座法阵、与这片虚空连接在一起！他们通过绝地考验获得的印记，非但不是护身符，反而成了落入陷阱的坐标！
“哈哈哈……终于齐了！”一个沙哑、癫狂，却又带着一丝熟悉感的声音在混沌虚空中回荡。只见一道虚幻的身影在血色光芒中凝聚，赫然是之前状态异常的冥河摆渡人！但此刻的他，眼中再无之前的浑浊与挣扎，只剩下彻底的疯狂与怨毒，周身缠绕着浓烈的、与这阵法同源的气息！
“是你！”青瑶惊怒交加，“你给我们的感应法门，是假的？！”
“假？不，是真的。”摆渡人的虚影狞笑着，“但没有我暗中引导，你们岂能如此‘顺利’地找到绝地？又岂能恰好在此刻齐聚于此？你们身上的印记，正是激活这座‘万因果灭大阵’最好的钥匙！感谢你们，为我主复苏，献上这份丰厚的祭品！”
他口中的“我主”，不言而喻，正是魔尊夜无殇的残魂！
原来，从摆渡人第一次出现，到所谓的“感应法门”，再到三处绝地的“考验”，乃至这东海孤城的“线索”，都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局！目的就是让他们获取特定的因果印记，然后在此地汇聚，以他们六人强大的、紊乱的因果之力为引，激活这座恐怖的大阵！
“万因果灭大阵……”萧云脸色凝重到了极点，“古籍中记载的禁忌阵法，以因果为燃料，焚毁阵中一切存在的因果痕迹，使其彻底从时空长河中抹除！夜无殇是想借此阵，将我们连同与此相关的所有因果，彻底湮灭！”
彻底湮灭！比形神俱灭更加可怕，是存在的根本性抹除！
阵法之力开始加剧，六人感到自身的意识、记忆、甚至存在感都在变得模糊，仿佛要被这血色虚空同化、吞噬。他们奋力抵抗，但阵法与他们的因果印记紧密相连，如同附骨之疽，越是挣扎，因果线被焚烧的速度越快！
“不能坐以待毙！”碧落怒吼，试图引动风雷之力轰击阵法光罩，但力量刚一离体，就被阵法中紊乱的因果之力扭曲、消散，反而加剧了她自身的反噬，喷出一口鲜血。
墨离兽性大发，化作半人半龙的形态，疯狂攻击虚空，却如同打在棉花上，毫无作用，只会让鳞片下的魔纹更加清晰。
陆沉、紫霞、青瑶、萧云也各施手段，但在这专门针对因果的禁忌大阵中，他们的力量都受到了极大的克制和扭曲。
局势危在旦夕！
就在六人渐感不支，意识即将沉沦之际，紫霞强忍着推演反噬的痛苦，集中最后的精神力，捕捉着阵法运转中那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协调感。这座大阵虽然恐怖，但显然并非完整版，或许是因为夜无殇残魂力量不足，或许是摆渡人操控有误，在阵法核心与外围的连接处，存在一个细微的“断点”！
“东南方位！三百丈外！那里是阵法能量流转的节点，也是唯一的薄弱点！”紫霞用尽力气喊道。
唯一的生机！
陆沉没有丝毫犹豫，怒吼一声，不顾魔气反噬，将全部力量灌注于长枪之上，化作一道撕裂血光的流星，直刺紫霞所指的方位！其他五人也心领神会，将残余力量毫无保留地轰向同一点！
集合六人之力，再加上阵法本身的那一丝不协调，终于在那血色光罩上，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走！”
六人化作六道流光，拼尽全力冲出裂缝！
就在最后一人脱离的瞬间，身后的万因果灭大阵发出一声不甘的轰鸣，彻底闭合，血色虚空剧烈震荡后，缓缓消散，重新露出孤城遗址的断壁残垣，只是地面那些暗红色符文也黯淡了下去，仿佛耗尽了力量。
摆渡人的虚影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也随之消散。
六人跌落在地，个个带伤，气息萎靡，险死还生。虽然逃出了大阵，但刚才的因果焚烧，对他们本就紊乱的因果线造成了进一步的创伤，反噬更加严重了。
“夜无殇……好狠的算计！”碧落擦去嘴角的血，恨恨地道。
“此地不宜久留。”萧云强撑着站起来，他的身体透明感似乎又加重了，“阵法虽破，但动静太大，必会引来注意。而且，我们需尽快稳固伤势。”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还未等他们缓过气，脚下的地面再次传来异动！这一次，并非阵法，而是整个孤城遗址，开始缓缓下沉！仿佛地底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要将这片土地彻底吞噬！
海水倒灌，地裂山崩！
“是归墟！东海归墟的入口，就在这孤城之下！”紫霞惊呼，她终于明白为何当初会对这里有感应！归墟，万物终结之地，也是传说中三生石碎片可能流落的“时空裂隙”之一！
巨大的漩涡在遗址中心形成，散发出恐怖的吸力，拉扯着周围的一切。六人本已重伤，此刻更是难以抵抗这股吞噬之力。
“没办法了！与其被活埋，不如闯一闯这归墟！”陆沉当机立断，“碧落，墨离，你二人状态相对稍好，探路之事，交给你们了！我们在后策应！”
碧落与墨离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绝。归墟之险，犹在三大绝地之上，但此刻已无退路。
“好！”碧落点头，拉起墨离，风雷之力包裹全身，化作一道耀眼的雷光，非但没有抗拒那漩涡的吸力，反而主动加速，一头扎进了那深不见底、吞噬一切的归墟入口！
陆沉、紫霞、青瑶、萧云四人紧随其后，也运起残存法力，护住周身，被汹涌的海水和崩塌的废墟裹挟着，坠向那未知的深渊。
孤城遗址，彻底沉没于东海之下，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漩涡，仿佛一张巨口，吞噬了过往的一切痕迹与阴谋。
坠入归墟的感觉，与穿越幻梦深渊或寂灭星墟截然不同。那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指向“终结”的坠落感。所有的光线、声音、乃至时间的概念，都在迅速远离。四周是无尽的黑暗与冰冷，只有强大的、指向地心深处的引力拉扯着身体不断下坠。
碧落和墨离冲在最前，风雷之力在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成了唯一的光源和声响。雷光勉强照亮周围方寸之地，只见上下左右皆是虚无，偶尔有一些难以名状的、巨大的阴影在极远处缓缓飘过，散发出古老而腐朽的气息。
“小心点，这地方感觉比星墟还邪门！”碧落紧握着墨离的手，她能感觉到墨离的手掌滚烫，鳞片硌手，兽性的呼吸粗重地喷在她的颈侧，显然在极力克制。归墟的环境，似乎对墨离的兽化有强烈的刺激作用。
下坠的过程仿佛永无止境。不知过了多久，下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光。那光芒并非温暖明亮，而是一种幽暗、冰冷的蓝绿色，如同鬼火，密密麻麻，连成一片，照亮了下方的景象。
那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广阔地下海。海水是粘稠的墨黑色，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寂与沉重。那些蓝绿色的光芒，来自海底深处，隐约照亮了海中沉浮的无数巨大阴影——有断裂的山脉、倾覆的古城、巨兽的骨骸、乃至一些风格迥异、不属于已知任何时代的巨大建筑残骸。这里仿佛是万界的坟墓，一切终结的归宿。
归墟之海！
碧落和墨离调整身形，悬浮在墨黑色的海面之上。紧随其后，陆沉四人也相继冲破海面，稳住身形。六人聚在一起，望着这片死寂的海洋，心情都沉重无比。这里的法则极其诡异，灵力运转滞涩，神识探查范围被压缩到极限，仿佛多待一刻，自身的生机都会被这死寂之气侵蚀。
“三生石的影子，会在这种地方？”青瑶感受着海中那股吞噬生机的力量，眉头紧锁。
“按照摆渡人所说，三生石影子会出现在‘时空裂隙’、‘轮回边缘’等地。这归墟是着名的万物终结之地，时空结构必然极其脆弱混乱，符合条件。”萧云分析道，但他的声音在死寂的海面上显得格外微弱，“我们需要找到这片海洋中，时空异常最剧烈的点。”
就在这时，碧落体内那躁动不安的风雷之力，突然对某个方向产生了一丝微弱的牵引感！那感觉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仿佛在无尽的死寂中，有一点同源的力量在共鸣。
“那边！”碧落指向海洋的深处，那个方向的海底，蓝绿色的幽光似乎更加密集一些。
没有更好的选择，六人只能朝着那个方向小心翼翼的前进。他们低空飞行，不敢触碰那墨黑色的海水，因为直觉告诉他们，那海水蕴含着可怕的腐蚀与同化之力。
飞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景象发生了变化。海底不再是一片平坦，而是出现了一座巨大无比的环形山脉，山脉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海眼，所有的海水都在向着海眼缓缓流淌，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而那蓝绿色的幽光，正是从海眼深处散发出来的。同时，一股强大、古老、带着威严与暴戾的生命气息，从海眼深处弥漫开来！
“有活物！”墨离的兽瞳瞬间收缩到极致，全身鳞片倒竖，发出了威胁性的低吼。这股生命气息之强，远超他们之前遇到的任何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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