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休夫伏笔(2/2)
她的声音在这里变得更加冷冽清晰:“则视为男方主动背弃盟约。女方有权携其全部嫁妆(包括但不限于今日存入联名柜之十亩田产股契,及其在农社之一切权益份额),无条件离开夫家,重归农社。夫家及其宗族,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拦、追讨,或损害女方名誉。此约,由巾帼农社社长赵小满及核心社员共同见证,若有违者,农社有权依社规,集全社之力,为姐妹讨还公道!”
一条条,一款款,清晰列明,将女子在婚姻中最恐惧、最无助的境遇——被休弃、被剥夺财产、孤立无援——提前设置了坚固的防线。这已不仅仅是婚书,更是一份具有约束力的、保护女方权益的“休夫”预契!它将可能发生的悲剧,提前摆上了台面,用规则而非虚无的道德或情感来约束未来。
陈启明怔怔地听着,看着那素帛上冰冷的条款,心中五味杂陈。他从未想过,在新婚之夜,面对的不是软玉温香,红袖添香,而是这样一份直指人性幽暗、预设关系破裂的“契约”。这与他自幼所读的诗词歌赋、所听的才子佳人故事,截然不同,甚至可说是……煞风景,伤感情。
他抬起头,看向赵新阳。她的眼神依旧清澈,却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冷静与决绝。他忽然明白,这份“契约”,并非源于她对他的不信任,而是源于她对这世道、对人性、对女子千百年来悲惨命运的深刻认知与清醒戒备。她不是不渴望白头偕老,她只是不愿将自身的命运,完全寄托于对方的良心与一时热情之上。
沉默在新房中蔓延,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
良久,陈启明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脸上那丝初时的愕然与复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甚至是一丝敬佩。他伸出手,不是去握赵新阳的手,而是指向那份素帛末尾的留白处。
“可有朱砂印泥?”他问,声音平静。
赵新阳眸光微动,从妆匣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盒,打开,里面是鲜红的印泥。
陈启明接过,没有丝毫犹豫,用右手拇指蘸满朱红,然后,稳稳地、用力地按在了那“立约人(夫)”的签押处。一个清晰的、带着他体温的指印,赫然留在了素帛之上。
他抬起手指,看着赵新阳,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温和而坚定的弧度:“此约,甚好。它让你安心,亦让我警醒。夫妻之道,贵在坦诚,重在信守。今日我陈启明按此指印,便是立下誓言,此生绝不负今日之约,绝不负你赵新阳‘同心垦人间’之志。若有违背,天地共弃,人神共愤,我亦无颜立于世间。”
他看着那鲜红的指印,仿佛那不是一道束缚,而是一份沉甸甸的承诺与责任。他甚至还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补充道:“这指印一按,倒像是将我与你,与农社,更紧地绑在了一处。甚好,甚好。”
赵新阳看着他坦然的神情,听着他郑重的话语,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松弛下来。她拿起那份染了朱红指印的素帛,小心吹干,然后折叠整齐,收入一个早已备好的锦囊之中。这锦囊,她并未放入妆匣,而是贴身收好。
红烛依旧高燃,映照着这对新人。没有传统的合卺酒,没有闹洞房的喧嚣,只有一纸前所未有的“夫妻同心约”,和那个象征着承诺与警示的鲜红指印,为这个不凡的新婚之夜,画下了一个同样不凡的句点。这伏笔悄然埋下,静待未知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