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雪灯照（1/2）

第四十二章雪灯照

一节气

十月廿三，小雪。北平辰初飘盐屑似的雪，落地不化，反结薄冰。忍冬推开阜内梅雪扇庄后窗，见瓦垄披一层糖霜，檐角冰凌短而尖，像没长开的笋。老铜锤在院里托石锁，呼出的气凝成白柱，转瞬又被风掐断。她缩回脖子，把窗扇阖严，回身时，桌上已摊一张雪灯照草图——这是交通站今冬新辟的暗线：自北平西直门经高梁桥、海淀镇、温泉村，越红山口，直插平西根据地，全程八十里，设七处，每处以红灯笼为记，灯笼外罩白纱，远看像谁把月亮拴在树上。

二封炉

巳正，伪社会局张贴告示：为强化治安，即日起宵禁提前至晚七点，严禁百姓囤积煤油、火柴、蜡烛，违者以论。巡长赵阎青带一队伪警，沿西四牌楼逐户搜查，把翻出的煤油桶当场凿穿，黑液淌得满街都是。忍冬站在人群后，看火光舔着雪，想起一句旧诗：石脂化尽，长安无灯。她低头拢紧围巾，转身进胡同，袖里却多了一小盒——那是趁乱从巡警腰兜的，盒侧用指甲刻了字。

三雪坯

未时，西郊温泉村。旷野白茫茫，风卷雪粒，打在脸上像细针。村口老井旁，一座半塌砖窑，窑顶积雪厚尺许，远看像扣了顶白馒头。窑内，沈墨生正带人——把炸药、雷管、药品、油墨分装进陶坯，外涂黄泥，再撒雪粒，伪装成待烧砖胚。见忍冬进来，他拍去手上泥，低声道：路上怎样？

赵阎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煤油流成河，他故意把巡警支开半盏茶。忍冬解下背包，掏出那张雪灯照老铜锤说，今夜试灯，七处灯一齐挂，明晚正式走货。

沈墨生点头，目光落在她袖口：又偷火柴？小心烫手。

雪大，需要火。她把火柴盒抛给他，留作念想。

四红灯

戌初，天已墨黑。雪却越下越亮，像谁把银河揉碎撒人间。第一盏雪灯挂在高梁桥残亭，白纱罩里，红灯笼晃，光晕映雪，竟呈淡粉。老铜锤举灯杆，把灯挑上檐角，回身对众人道：灯下埋三斤炸药，拉火索系铃舌，灯一摘，铃落火起，专堵追兵。

忍冬握松香纸，记下药量、位置，又随他赴第二处——海淀镇火神庙、第三处——温泉村老井、第四处——红山口关帝庙……雪灯次第亮起，像七颗赤星，落在一条没人看见的银河。挂到第七盏时，雪停，风也静，灯笼白纱覆霜，红光变得柔和，像谁呵了口气，把刀口暖了暖。

五封条

子夜，众人回城。西直门城楼贴了新告示：奉日军司令部令，自明晚起，城门提前两时辰关闭，四郊雪夜严禁百姓举火。白纸黑字，盖猩红关防，雪落在封条上，像撒了一把盐。忍冬抬头，见城头机枪口正对她，黑洞洞，像一口井。她低头拢袖，擦肩过岗哨，指尖却摸到一盒冰凉——那是沈墨生刚塞给她的掌心雷，枪管短，适合雪夜。

六雪径

次日酉末，宵禁鼓响最后一通。雪灯照线路却热闹起来——十二匹骡子，蹄包麻布，驮陶坯出西直门。守关伪警见盖着社会局封条，又获赵阎青暗中点头，顺利放行。队伍沿雪径西行，雪厚没踝，踩下去一声，像夜在咬牙。忍冬与老铜锤并肩，她披白色斗篷，远看似雪鼓起一包；老铜锤反穿羊皮袄，毛朝外，像移动的雪墩。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