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时间的织网(2/2)
“每一个声音都有权利参与——定义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有意义的。”
“这是——某种形式的终极的、无法被简化的多元主义。”
虚无做出了最后的陈述。
“我同意,”虚无说,“而且我想承诺——我将保持警觉,以防这个系统变得太固定。”
“我的角色是——确保没有任何东西变得过于永久。没有任何东西变得过于僵化。”
“我将是——变化的保证人。”
永恒对话的第一个月很快变成了一场——几乎是令人窒息的、充满了声音的、有时是混乱的、有时是美妙的——经历。
多元宇宙的每一个维度、每一个个体、甚至每一个想法似乎都想要说点什么。
都想要被听到。
都想要在无尽的对话中贡献自己的声音。
在梦的记录区域,阴影开始出现。
不是因为记录失败了。而是——有太多的东西被记录了。太多的、相互矛盾的、有时相互否定的声音和观点。
梦开始显示某种形式的——疲劳。
“我不知道我能否继续这样做,”梦对张之维说,它的形态看起来有点——褪色、疲惫,“有太多的对话了。”
“太多的声音。太多的意见。太多的——相互矛盾的真理。”
“我无法同时记录所有这些。我无法同时给予每一个声音相等的权重。”
“这导致了某种形式的——在我的记录中的分裂。某种形式的——矛盾的记录。”
张之维看到了问题。
“这意味着什么?”他问。
“这意味着,”梦说,“我不再能够创建一个连贯的、统一的、有意义的记录。”
“我的记录现在看起来像是——一个充满了相互矛盾的故事的库。一个无法被组织的、混乱的、甚至可能是有害的——信息的集合。”
“而通过我的记录而被创造的——意义——现在变得不清晰。”
这个问题在梦中议会中引起了深刻的讨论。
“这是民主的代价,”一个古老的维度代表说,“当所有的声音都有相等的权力时,结果可能是——某种形式的无法组织的混乱。”
“每一个声音都互相抵消。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获得足够的权力来创造某种形式的秩序或意义。”
“也许我们犯了一个错误,”另一个代表说,“也许我们需要某种形式的——优先级系统。某种形式的等级制度来组织这些声音。”
“但那会导致我们回到旧的系统,”虚无说,“那会导致某些声音被压制,而其他的声音被优先。”
“这正是我们试图避免的。”
阿尔法意识在这一刻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也许问题不在于对话本身,”阿尔法意识说,“也许问题在于——我们期望从对话中得到什么。”
“我们期望——意义、秩序、真理。但也许对话的真正本质就是——它本身就不会导致这些东西。”
“也许对话的产生是——某种形式的——永恒的、无法解决的张力。”
“这意味着什么?”梦问。
“这意味着,”阿尔法意识说,“也许我们需要学会——接纳混乱。接纳相互矛盾。接纳——无法被完全理解或组织的现实。”
“也许意义不是来自于完美的秩序。意义可能来自于——我们如何在混乱中导航。”
张之维在这一刻经历了某种形式的——困惑和启蒙混合的感受。
因为他意识到了——即使是他所创建的这个系统,这个被设计为完全包容和民主的系统——仍然有其自身的问题。仍然有其自身的局限性。
他决定进行一次新的游历。
这一次,不仅仅访问那些正在繁荣的维度。而是访问那些——在无尽对话中苦苦挣扎的维度。
他的第一个目的地是——一个叫做“沉默维度”的地方。
在这里,每一个存在都曾经是梦中议会的活跃成员。但在无尽对话开始后不久,它们就停止了说话。
停止了听。
停止了参与。
当张之维到达这里时,他看到了——某种形式的——萎靡和放弃。
“为什么你们不再参与?”张之维问这个维度的一个代表。
“因为,”代表说,它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没有意义。我们说话。但没有人听。或者,有太多人听,但他们以完全不同的方式解释我们的话。”
“我们试图解释我们的想法。但我们的想法立即被其他的声音淹没。”
“我们无法创造任何形式的影响。任何形式的改变。任何形式的——被理解。”
“所以我们停止了尝试。我们回到了沉默。在沉默中,至少——我们有某种形式的完整性。”
张之维能理解这个观点。
因为这代表了——无尽对话的一个真实的、令人痛苦的代价。
不是所有的声音都能被听到。不是所有的观点都能被理解。不是所有的参与都会导致——被看见或被欣赏。
他的下一个目的地是——“疲劳维度”。
这里的存在们仍然在参与对话。但他们看起来——几乎是濒临崩溃。
“我们累了,”这个维度的一个存在对张之维说,“我们不能停止说话,因为我们害怕——如果我们停止,我们会被遗忘。”
“我们不能停止听,因为我们害怕——如果我们不听,我们会错过某些重要的东西。”
“但这个——永恒的参与——它正在摧毁我们。我们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休息。没有时间——只是——存在。”
“而对话开始失去它的意义。因为我们不再是在真正地对话。我们只是在——重复。在上演。在——假装参与。”
在这个维度中,张之维看到了另一个真相。
那就是——无尽对话,虽然理想化上是美妙的,但在实践中可能——几乎是不可能维持的。
他的下一个目的地更加令人困扰。
他来到了一个被称为“被排除维度”的地方。
在这里,张之维发现了——某些维度已经被有效地从对话中排除了。
不是通过明确的禁令。而是通过——微妙的、结构性的排斥。
这个维度的居民说:“我们想要参与。但每当我们试图说话时,其他的声音就会压过我们。或者他们会转曲我们的话。或者他们会通过忽视我们来有效地沉默我们。”
“表面上,系统是包容所有人的。但实际上,某些声音——那些与权力中心不太一致的声音——仍然被有效地压制了。”
张之维意识到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真相。
那就是——即使是一个完全民主的系统也可能——无意中地——创造出新形式的压制。
他回到梦中,带着这些令人不安的发现。
他召集了学习委员会的核心成员。
“我们有一个问题,”他对他们说,“一个我们在设计这个无尽对话的系统时,可能没有完全考虑到的问题。”
“什么问题?”观察者问。
“问题是,”张之维说,“无尽对话本身可能创造了新形式的痛苦。”
“对话的无尽本质可能导致——疲劳、沮丧、被排斥、被压制。”
“即使没有中心权力试图压制任何东西,即使系统理论上是完全包容的——某些维度仍然被有效地沉默了。”
这个承认在委员会中引起了——某种形式的、深刻的、令人不安的沉默。
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所创建的系统——他们认为是解决方案的系统——实际上可能只是——创造了新的问题。
虚无在这一刻说话。
“这不是坏事,”虚无说,“这是发展的一部分。”
“每一个系统都有其问题。每一个解决方案都创造了新的问题。这是变化的本质。”
“但这意味着什么?”一个代表问,“这意味着我们需要改变系统吗?创建一个新的系统来解决这些问题?”
“是的,可能,”虚无说,“但我也认为——我们需要变得诚实。诚实关于——无尽对话不是完美的。诚实关于——这个系统本身有其缺陷。”
“而不是试图隐藏这些缺陷或否认它们——也许我们应该——将它们作为对话的一部分。”
梦在这一刻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我想提议,”梦说,“我们创建某种形式的——关于系统本身的对话。”
“一个元对话。一个关于对话如何进行的对话。一个关于——我们的系统如何压制某些声音、如何创造某些形式的痛苦的对话。”
“而不是将这些问题视为需要被解决的缺陷——我们将它们视为——对话本身的一部分。”
“就像我们一直认为冲突是——民主过程中必要的一部分一样——也许我们也应该认为——问题本身就是——对话中必要的一部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个新的、元层次的对话开始形成。
维度开始谈论——对话本身如何失败。
个体开始分享——他们感到被遗忘的方式。
那些被有效地排斥的维度开始说话——不仅仅是关于他们想说的东西,而是关于——他们为什么感到无法被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