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那个总低头的人,突然抬起了眼(2/2)
这些民兵大多是普通的农夫、猎户,此刻却身手矫健,眼中燃烧着一簇名为“心火”的火焰。
演练中途,意外陡生!
一名年仅十六岁的少年民兵,在对阵木人桩时,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他周身的空气猛然扭曲,一圈狂暴的赤色焰浪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瞬间将十余个坚硬的木人桩烧成了焦炭!
“失控了!快制伏他!”蓝护卫脸色一变,与其他护卫一同拔刀,准备布阵压制。
少年抱着头,痛苦地跪倒在地,周身的火焰越烧越旺,仿佛要将他自己也吞噬。
“住手。”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苏烬宁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场边。
她缓步走向那被火焰包裹的少年,无视了那灼人的热浪。
“这不是失控,是天赋。”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苏烬宁缓缓卷起自己素白宫装的右臂衣袖。
只见她光洁如玉的小臂上,赫然有一道狰狞的、早已愈合的陈年灼痕,那痕迹如同一条火焰之鞭,深深刻印在她的肌肤上。
“我十六岁那年,在冷宫,也曾这样烧穿过三重宫墙。”她淡淡地说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全场死寂。
她走到少年面前,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微不可察的白色寒气,轻轻点在了少年的眉心。
少年周身的赤焰如同遇见君王的臣子,瞬间温顺地收回他体内。
苏烬宁转过身,面向所有民兵,声音传遍全场:“即日起,设立‘赤焰营’,专收心火异变、天赋异禀者。此营,由蓝护卫统领,由他,”她指向那名刚刚起身的少年,“任副统领。”
当夜,王朝九城之内,共有十七名民众在睡梦中感到胸口灼热,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掌心竟能凭空燃起一小簇永不熄灭的火焰。
他们没有惊慌,而是带着一种莫名的激动与归属感,主动前往当地的井卫司驻地报名。
北方的风雪,似乎比往年更早也更冷。
三州之地,爆发了一场诡异的“沉语症”。
患者并无性命之忧,只是渐渐失去说话的能力,无论如何努力,都发不出半点声音。
唯一的怪异之处是,他们所有人,都能在纸上写出一种谁也看不懂的、如同鬼画符般的烬族古老秘文。
紫大臣在济世阁内,翻阅着那部越写越让他心惊肉跳的《赎罪录》残卷,当他看到关于“沈昭仪毒杀七十二名誊录宫人”的记载时,猛地将手中的书卷与北境传来的疫报联系在了一起。
他连滚带爬,冒着风雨冲到宁安殿外,跪地求见。
“司名者!”他声音颤抖,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北境之事……非疫病,是惩罚!是冤魂的诅咒!当年沈昭仪为掩盖她构陷苏家的真相,毒杀了七十二名负责誊抄伪证的宫人,她们临死前在地上用血写下的,正是这种烬族秘文!”
他重重叩首,额头磕破,鲜血直流:“请……请允许臣带队前往北境,以这本《赎罪录》为引,为那七十二条冤魂举行招魂仪式!臣……愿以余生赎罪!”
殿内沉默许久,只传来苏烬宁一个字:“准。”
七日后,北境第一例“沉语症”患者,在仪式现场悠悠醒转。
他张开嘴,发出了几个月来的第一个音节,随即泪流满面。
他颤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张纸,上面是他恢复意识前,无意识写下的最后一句话:
“谢谢你们……还记得我。”
当王朝的各个角落都在发生着这种悄无声息的剧变时,京城的大市集,却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骚乱。
一群商贩因不满新颁布的商税令,聚集在市集中央,将前来征税的官员围得水泄不通。
“凭什么涨税!我们的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
“新朝才几天,就要搜刮民脂民膏吗!”
眼看情势将要失控,领头的官员脸色一沉,挥手喝道:“拿下几个带头的!以儆效尤!”
就在甲士们拔刀上前之际,一个清朗的女声响起:“慢着!”
人群分开,一名身着素衣、气质温婉的妇人排众而出。
她正是当年在冷宫大火后失忆,如今已恢复记忆的织坊主母。
此刻,她手中高高举着一块巴掌大的、不知用什么木料雕成的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五个字:“民议不得拒”。
她直视着那名官员,朗声道:“我们的诉求,已经投进了民策台!宁安殿墙上的民愿,你们都看见了!我们也在井中立过誓,凡国事,民皆可议!你们在墙上看过我们的愿,现在却说这是假的,要抓我们?”
官员一愣,随即冷笑:“哪里来的野牌子,也敢冒充王令?给我……”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在那名妇人身后,围观的上百名商贩、工匠、甚至路过的百姓,都齐刷刷地从怀中取出了类似的信物。
木牌、石片、甚至是一块刻了字的旧瓦,形状各异,但上面无一例外,都刻着与民众权利相关的字句。
“民议不得拒!”
“恶法当废!”
“誓言为证!”
上百个声音汇成一股洪流,上百块粗糙的“信物”举过头顶,形成了一片沉默而坚定的森林。
官员和甲士们彻底怔住了。
他们可以镇压一群暴民,却无法与一个已经觉醒的信念为敌。
混在人群中的林墨,目睹了这完整的一幕。
她悄然退去,回宫后,一五一十地向苏烬宁做了汇报。
汇报完,她终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迟疑地问:“司名者……您从未下令,向民间发放过任何凭证。”
苏烬宁正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飘落的今冬第一场雪。
听到林墨的问话,她没有回头,唇角却极轻微地扬起一个弧度。
“我不发,是因为它们本就不需要我给。”
她的声音轻得仿佛会融入雪中。
“只要他们自己相信他们有这个权利,那这个权利,便真实不虚。”
林墨瞬间了悟,心神激荡,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苏烬宁的目光从窗外的茫茫白雪,缓缓移回到书案之上。
案上,三支代表着不同权柄的烛火正静静燃烧着,一为“济世阁”,一为“井卫司”,一为“赎罪录”。
她的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
是时候了。
王朝的根基已经开始自己生长,现在,需要三位最顶尖的匠人,来为这棵参天大树,共同勾勒出它最初的枝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