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最安静的命令,是风吹过麦田的声音(1/2)
那簇墨绿色的火焰,如鬼魅的瞳孔,在林墨的识海中骤然放大,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几乎是同一时刻,殿外响起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凄厉的铜铃声——那是来自南境八百里加急的最高警报!
“南境八县,伪令流传!”
蓝护卫的身影如一道离弦之箭,裹挟着风雪冲入济世阁,他的声音因急速奔行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手中呈上的,是一张泛黄的薄纸,纸上盖着一枚模糊却依旧能辨认出轮廓的赤玺影印。
《粮税加征令》。
寥寥数百字,措辞竟与民策台平日里温和谦卑的风格有七分相似,仿佛是出自某个急于求成的民愿书手。
然而字里行间却暗藏杀机,它巧妙地利用了去年南境水患后百姓急于重建家园的心理,将原本用于修葺河堤的“以工代赈”偷换概念,变成了强制加征三成粮税的苛政。
“伪令已在南境流传三日,德安、永丰二县已爆发民乱,百姓围堵了当地的民策台,哭喊着‘墙上的话是不是骗人的’,地方官弹压不住,已有多人受伤!”蓝护卫的声音沉重如铁。
曾经凝聚人心的石墙,转瞬之间,成了点燃民怨的火药桶。
林墨接过那张薄纸,指尖甫一接触,便感到一阵令人作呕的阴冷滑腻。
她不必凑近,就能闻到一股混杂着纸张霉变与草药腐烂的诡异气息。
她立刻取来银针,刮下一点墨迹碎屑,置于琉璃镜下。
显微之中,墨色的颗粒旁,竟附着着无数细小的、早已失去活性的灰色粉末。
“是腐化的心火灰烬!”林墨脸色煞白,她认得这东西。
寻常心烛燃烧后,灰烬温润,带着松脂的清香。
而这种灰,只有在心烛被强行熄灭,或是在充满怨憎的环境中燃烧殆尽时才会产生,它带着诅咒般的力量。
她又取来一滴清露滴在墨迹上,空气中立刻弥漫开一股极其淡的、类似薄荷却更加甜腻的气味。
“致幻草!南疆特产,少量吸入便能放大焦虑与恐慌,令人躁动不安!”林墨猛然抬头,眼中寒光一闪,“有人在用最恶毒的方式,从根基上摧毁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
这不只是伪造一道命令,这是在向全天下宣告:你们的希望,一文不值。
蓝护卫早已领会,不等林墨说完,身形一闪便已消失在夜色中。
井卫司的情报网如一张无形巨网,以惊人的效率锁定了伪令最初的散播源头——南境交界处,一座早已荒废的“梅山娘娘庙”。
然而当蓝护卫带人赶到时,庙宇之内空无一人,只有神龛下冰冷的灰烬,证明不久前曾有人在此停留。
搜遍了每一个角落,最终,他在一根烧得半焦的梁木缝隙里,发现了一小块残余的香囊布料。
布料是宫中特供的云锦,上面用金线绣着半朵形态妖娆的梅花,针脚细密而张扬。
蓝护卫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认得这个标记,十年前,后宫之中只有一个人的梅花绣得如此阴狠而艳丽。
——沈昭仪。
密报连夜送回宁安殿。
苏烬宁看完,神色没有丝毫波澜,仿佛那上面写的不是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危机,而是一份寻常的晨间请安折子。
“娘娘,是否立刻封锁京城,捉拿沈氏党羽?”蓝护卫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不必。”苏烬宁轻轻摇头,目光落在窗外那面巨大的民策台石墙上,眼神深邃如夜。
她取过一张干净的宣纸,将那份伪令上的每一个字,原封不动地誊抄下来。
“传我的命令,”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将这份《粮税加征令》全文,张贴于京城北市最大的那面民策台正中央。”
林墨和蓝护卫同时大惊失色:“娘娘,万万不可!这会引起京城恐慌的!”
“慌?”苏烬宁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我就是要让他们慌。被保护得太好的孩子,是学不会走路的。”
她顿了顿,提起笔,在誊抄的伪令下方,只添了一行纤秀却力透纸背的小字:
“此令非自民心流出,诸君可辨否?”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北市的民策台前已是人山人海。
那份措辞狠戾的《粮税加征令》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人群中爆发出不安的骚动与窃窃私语。
然而,当人们看清下方那行询问的小字时,喧哗声诡异地平息了。
恐慌变成了惊愕,惊愕化为了沉思。
一个时辰后,第一个人站了出来。
那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秀才,他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摸出一截炭笔,在伪令旁写下批注:“老朽读策三月,民心之言,如山泉清冽,此令却如官沟浊水,语气生硬,矫揉造作,非民意也。”
仿佛一个开关被打开,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
“不对,去年我家乡旱灾,墙上出的救济令不是这样写的!那语气软得很,像邻家大娘在劝解,这个太硬了,倒像是催债的!”一个刚从外地来京的脚夫大声嚷道。
“你们看这赤玺的印子,”一个眼神锐利的首饰匠指着影印,“光晕发死,少了平日里那三分暖意,像个死物!”
争论、辨析、批注……整整一日,民策台的墙壁上被写得密密麻麻。
最终,不知是谁从济世阁领来了一张巴掌大的“信火试纸”。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人将试纸一角浸湿,轻轻贴在旁边一道真正的民愿条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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