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她不说话的时候,连石头都学会了写诗(1/2)
急促的铜铃响彻宁安殿三十六重檐。
林墨几乎是随着最后一声余音冲入大殿,蓝护卫紧随其后,两人额角皆沁着冷汗——就在半刻钟前,守墙童子传来急报:归墟方位,舆图现异!
赤玉印章显字三日后,一场冬雨悄然降临皇城。
雨丝细密如愁,斜织在宫墙灰瓦之上,落在肩头时带着刺骨的湿寒,仿佛无数根冰冷银针轻扎肌肤。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苔藓混合的腥气,那是宁火井水渗入地脉后特有的气味。
浸润着宫中忆所那一排排沉默的石碑。
石面泛起幽绿微光,像有生命般微微起伏,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
天光破晓时,巡值的内侍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那声音尖锐得几乎撕裂耳膜,在空旷的廊庑间来回碰撞,惊飞了一群栖于檐角的寒鸦。
忆所的石碑群,竟一夜之间,生出了字!
那些字迹并非雕刻而成,而是青苔顺着碑文旧痕疯长凝成,苍翠欲滴,指尖轻抚便能感受到绒毛般的湿润触感,还有一丝微弱却持续的震颤,如同血脉搏动。
林墨闻讯,带着特制的药锄第一时间赶到。
她俯下身,屏息凝神,用银刃刮取一片苔藓。
动作极轻,生怕惊扰了这诡异生长的灵物。
苔片落入琉璃镜下,映出的景象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显微之中,细胞壁内嵌着无数比尘埃更细小的结晶体,正发出肉眼难辨的幽蓝微光,伴随着一种低频嗡鸣,直钻颅骨深处。
她取来“听息针”,刺入结晶。
金属与晶体接触刹那,一股电流般的震感顺针而上,直抵掌心。
熟悉的嗡鸣声响起——是宁火井水独有的频率!
而这频率的震荡模式,竟与她三天前记录下的、阿阮指尖长期摩挲碑文时产生的微弱生物震波,分毫不差!
不是阿阮在书写,是这片埋葬了太多无名者的土地,在借着她的手,为自己立传!
林墨猛然意识到,这座曾囚禁了千万沉默灵魂的冰冷忆所,正在以最原始、最执拗的自然之力,复写那些被强权抹去的姓名与悲欢。
当夜,她返回济世阁,不眠不休,点燃了那片传说中能映照万家心火的“心烛阵”。
幽蓝的烛火在空旷的殿堂内铺开,如同一片倒悬的星海。
火焰跳动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像是万千人在低语。
热浪拂过脸颊,带着松脂与骨粉燃烧的独特焦香。
果然,如她所料,代表着皇城十七处公共碑墙的光点,正同时渗出水汽般的湿润光晕,仿佛一场波及全城的集体书写,正在无声地酝酿。
每一缕光晕都微微震颤,如同哭泣的眼睫滴落泪珠。
与此同时,蓝护卫正奉命巡查西坊民策台的夜间值守。
他身形如鬼魅,融入巷道深沉的阴影。
足尖踏过湿滑青砖,不留一丝声响,唯有风穿过断梁的呜咽在他耳畔游走。
途经一处早已废弃的织坊时,一阵几不可闻的低微诵读声,钻入了他警觉的耳朵。
那声音不成调,却是从喉底挤压而出的“啊啊”声,喑哑如砂纸摩擦朽木,却又奇异地带着某种韵律,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回响。
他屏息潜行,悄无声息地攀上残垣。
冻土碎屑簌簌落下,砸在枯草上发出细响。
月光惨白,洒在断壁之上,映出一道孤影。
那个哑婢阿阮,正独自跪坐在织坊中央的断壁之上。
她双膝陷进冰冷泥地,衣裙早已湿透,紧贴皮肤,寒意直透骨髓。
她手中无书无笔,只是嘴唇翕动,发出不成调的、喑哑的“啊啊”声。
而她身前那面饱经风霜的破败墙壁,竟随着她的声音,缓缓浮现出一行行湿润的墨色字迹。
墨迹浮现时,墙面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如同雨水滴入热锅,又似血肉愈合。
字迹漆黑发亮,散发出淡淡的铁锈味——那是血与墨交融的气息。
“寒衣普赐,老弱优先。”
更诡异的是,那些字迹每成型一字,便有一缕极淡的红雾从地底的砖缝中丝丝缕缕地升腾而起,在空中凝成一个短暂的、模糊的人形轮廓,随即消散。
红雾掠过鼻尖时,带来一丝温热与腐甜交织的气味,令人胸口发闷。
轮廓虽无形貌,却让人心头骤然一紧,仿佛被无数双眼睛静静注视。
蓝护卫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认得那轮廓——那是数十年前,在这座织坊里因酷吏盘剥、冻饿而死的数百名女工的怨魂!
她们没有嘶吼,没有索命,只是在阿阮的引导下,静静地“看”着那迟到了数十年的公道,被一笔一划地写在她们倒下的地方。
那一刻,风停了,连远处犬吠也消失了。
天地间只剩那喑哑之声,与墙上字迹生长的细微响动。
蓝护卫没有惊扰这神圣而悲怆的一幕。
他悄然退走,回到井卫司,在呈给苏烬宁的密报末尾,只用最简洁的语言写道:“西坊碑林夜有吟声,似亡者也在学写字。”
笔尖落下时,墨迹微微洇开,像是一滴未落尽的眼泪。
翌日,苏烬宁换上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扮作一个拾荒的老妪,在人声鼎沸的北市一角静坐了整整一日。
市集喧嚣,叫卖声、讨价声、孩童嬉闹声混成一片,但她耳中却仿佛隔了一层水幕,只听得见愿匣开启时纸条滑落的沙沙声。
她看到,越来越多的百姓不再仅仅是被动地等待政令颁布。
他们将自己的诉求、邻里的纠纷、对未来的期盼,写在小小的纸条上,郑重地投入民策台边新设的“愿匣”。
纸张摩擦箱壁的声音清脆而庄重,如同献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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