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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报应二十三(冤报)(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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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王简易

唐时洪州司马王简易,素来为官清廉,待人体面,唯独性子有些急躁。一日退朝归来,他忽觉腹中绞痛,像是有块拳头大的硬物在里面翻搅,随呼吸上下冲撞,直疼得他冷汗直流,当场栽倒在地。

家人慌忙请来名医诊治,汤药喝了无数,那硬物却半点不见消散,反倒越来越大,疼起来时如钢针穿刺脏腑,王简易只能卧病在床,足足缠绵了一个多月。眼看他日渐消瘦,面色蜡黄,家人都暗地里准备后事,只盼着能出现奇迹。

这夜,月色昏沉,王简易正昏昏欲睡,腹中硬物突然猛地向上一冲,直撞心口,他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身旁伺候的仆人见他气息全无,吓得魂飞魄散,哭喊声惊动了全家。

不知过了多久,王简易感觉自己轻飘飘地起身,眼前站着个青面鬼使,手持黄符,声音沙哑如破锣:“我乃丁郢,奉城隍神之命,特来拘你王简易魂魄。”

王简易心中一惊,想起家中妻儿,还有未完成的公事,忙争辩道:“我自问一生没做过亏心事,为何要突然拘我?”

鬼使却不答话,只是拽着他的魂魄往前便走。脚下云雾缭绕,走了约莫十余里,一座巍峨的城隍庙出现在眼前,门前鬼差往来不绝。有几个面善的鬼差见了他,低声议论:“这不是王司马吗?听闻他在世时多行善事,本该长命百岁,怎么会被拘来这里?”

话音刚落,王简易已被带到城隍神面前。他定了定神,躬身行礼:“城隍神在上,下官王简易不知身犯何罪,竟被突然拘来,家中尚有妻儿老小,还望神爷明察,容我回去料理后事。”

城隍神端坐堂上,面色威严,吩咐左右:“取生死簿来。”

鬼差很快捧着厚厚的簿书上前,翻阅片刻后回道:“回神爷,王简易阳寿未尽,尚有五年可活。”

城隍神点点头,对王简易道:“你在世时确有善德,此番是阴差误拘,且放你回去,日后更要行善积德,不可懈怠。”

王简易大喜过望,叩谢后跟着另一鬼使返回,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榻上,窗外已泛起鱼肚白。家人见他苏醒,无不喜极而泣。经此一事,王简易性子收敛了许多,待人愈发宽厚,只是腹中那硬物仍在,偶尔还会隐隐作痛。

时光飞逝,五年转瞬即逝。这日午后,王简易正在书房批阅公文,腹中硬物突然再次猛烈冲撞心口,他眼前一黑,魂魄又被勾到了冥司。

这次并非城隍庙,而是一间昏暗的公堂,堂上坐着判官,阶下跪着个少年鬼魂,满脸怨恨地指着他哭诉:“判官大人,就是他王简易,当年无故将我殴打致死,求大人为我做主!”

王简易定睛一看,那少年竟是自己多年前的家仆阿童。记忆瞬间涌上心头:阿童当年不过十五六岁,聪明伶俐,却有些顽劣。一次他弄丢了官府的重要文书,王简易一时气急,拿起鞭子便打,下手没了轻重,竟活活将阿童打死。事后他心中有愧,给了阿童家人一笔丰厚的抚恤金,便将此事压了下去,这些年虽偶尔想起,却也渐渐淡忘了。

判官翻阅卷宗,沉声道:“王简易,你可知罪?阿童阳寿未绝,被你殴打致死,怨气难消,才化为你腹中孽障,纠缠你五年。如今你阳寿已到,本该直接入轮回,念在你这五年行善积德,且听你辩解。”

王简易心中百感交集,对着阿童深深一揖:“阿童,当年是我一时冲动,害了你的性命,这些年我日夜愧疚,却无颜面对。今日我愿受任何惩罚,只求能化解你的怨气。”

阿童见他真心忏悔,眼中的怨恨渐渐消散,哽咽道:“大人当年若能冷静些,我也不会小小年纪便丢了性命。这些年我化作孽障缠你,也是想让你尝尝痛苦的滋味。如今你已知错,我也不愿再执着于仇恨。”

判官见状,点头道:“善哉。王简易,你虽有错,但后来行善补过,且真心忏悔;阿童,你怨气已消,可入轮回,来世投个好人家。”

说罢,王简易只觉腹中一阵轻松,那纠缠他五年的硬物竟消失无踪。他再次醒来时,身体已全然康复,精神焕发。

后来王简易辞官归隐,四处行善,常常对人说起自己的经历。

一时的冲动可能酿成无法挽回的过错,心中的愧疚与他人的怨恨,都会化为无形的枷锁。唯有正视错误、真心忏悔,以善念化解怨怼,以善行弥补过失,才能卸下枷锁,获得真正的安宁。人生在世,行事需三思,待人需宽厚,善念永存,方能行稳致远。

2、樊光

交趾郡的厢虞侯樊光,在当地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手握缉捕诉讼之权,可他为人贪婪刻薄,断案全凭钱财多少,半点不讲公道。

这天正午,烈日当空,樊光正在官署内处理公务,忽听得窗外雷声滚滚,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狂风卷着沙砾拍打门窗,屋内烛火被吹得摇摇欲坠。他正想呵斥下人关窗,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惊雷直直劈向官署。

屋内顿时一片狼藉,下人慌忙冲进来看时,只见樊光和他的儿子倒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就连樊光平日里最疼爱的那条黄犬,也蜷缩在一旁,七窍流血而亡。唯独樊光的妻子,好端端地站在角落,吓得浑身发抖,却毫发无伤。

众人又惊又奇,纷纷询问她为何能躲过这灭顶之灾。樊光的妻子定了定神,脸上满是后怕,缓缓道出了一段往事。

半年前,有两个百姓因为田地纠纷闹到官府,一人叫张老实,为人憨厚,占着理;另一人叫李三,油滑狡诈,理亏却有钱。两人被一同关进了牢狱,等候樊光审理。

李三知道樊光贪财,私下托人送了一笔厚重的贿赂。樊光收了钱,当即就把李三放了出去,转头却对张老实严刑拷打。张老实被打得皮开肉绽,却始终不肯认罪,哭喊着自己冤枉。

樊光见状,更是恼怒,不仅加重了刑罚,还下令克扣张老实的饮食。张老实的家人送来的饭菜,全被樊光截了下来,要么给儿子解馋,要么就喂了他那条宝贝黄犬。张老实在牢里饿了整整三天,水米未进,眼看就要饿死,他挣扎着爬起来,披散着头发,对着牢房的天窗悲愤地控诉:“老天有眼!樊光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我张老实若有半句虚言,愿遭天打雷劈!只求上天能还我公道,惩治恶人!”

当时没人把这番话放在心上,樊光更是嗤之以鼻,只当他是临死前的疯话。可谁也没想到,不过短短数日,就发生了这样的惨剧。

樊光的妻子哭着说:“那天雷声响起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一道士模样的人突然出现,伸手把我撮到了旁边的厢房里。我隔着窗户,亲眼看见雷电劈中了大堂,老爷和少爷还有那条狗,当场就没了……”

消息传开后,交趾郡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快。有人说,那道士定是神明所化,特意留她一命,就是为了让她道出真相,让樊光的恶行昭告天下;也有人说,张老实的控诉感动了上天,这是实打实的天谴。

后来,张老实的冤屈得以昭雪,李三也因为行贿和诬告被重新捉拿归案,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樊光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故事,也成了当地流传甚广的警示。

公道自在人心,天道自有轮回。手握权力者,若因私欲而颠倒黑白、残害无辜,纵使能得意一时,也难逃因果报应。为人处世,当坚守底线、秉持公道,唯有行善积德、为民造福,才能行稳致远,收获真正的安宁与福报。

3、李彦光

五代时,秦地内外都指挥使李彦光,仗着主帅中书令李崇的宠信,手握生杀大权,成了当地无人敢惹的狠角色。他为人暴虐残酷,又贪得无厌,凡是被他盯上的钱财、好物,总要想方设法弄到手,不少无辜之人因他构陷枉死,百姓和将士们背地里都恨得牙痒痒,却没人敢当面反抗。

李彦光手下有个部将樊武,为人耿直,武艺高强,更难得的是有一头宝马级别的骡子。那骡子通体乌黑发亮,只四蹄带白,跑起来蹄下生风,耐力更是惊人,能日行百里不喘,在军中堪称宝贝。李彦光早就对这头骡子垂涎三尺,多次借着巡查的由头,故意在樊武面前夸赞骡子神骏,暗示想要买下。

可这骡子是樊武的心头好,不仅是他行军打仗的好伙伴,更是当年老父亲临终前留给他的念想,多少钱都不肯卖。樊武婉言拒绝了几次,没料到这竟彻底惹恼了李彦光。“敬酒不吃吃罚酒!”李彦光心里暗恨,当即就起了歹念,想要除掉樊武,再名正言顺地夺走骡子。

没过多久,李彦光就找了个由头——说樊武在操练时故意怠慢,意图谋反。他连审问都省了,直接下令将樊武锁进大牢。樊武在牢里喊冤叫屈,可狱卒们都怕李彦光的权势,谁敢替他传话?李彦光又让人伪造了供词,逼着牢里的其他犯人签字画押,坐实了樊武的“罪名”。

这天,主帅李崇宴请众将,喝得酩酊大醉,神志不清。李彦光趁机拿着伪造的供词上前禀报,语气急切地说:“主帅,樊武谋反证据确凿,若不及时处置,恐生祸端!”醉醺醺的李崇哪里还能分辨真假,摆了摆手就准了。李彦光得了这句话,立刻矫传主帅命令,当天就把樊武押到了刑场。

刑场上,樊武身着囚服,枷锁加身,却依旧昂首挺胸。他看着高台上得意洋洋的李彦光,眼中满是怒火与不甘,声嘶力竭地喊道:“李彦光!你公报私仇,构陷忠良!我樊武自问一生为国,从未有过反心!今日我死得冤枉,若人死后有知,我定要你血债血偿,刻日便来向你索命!”

刽子手的刀落下,樊武的人头落地,鲜血染红了刑场的土地。李彦光毫无惧色,当场就让人把那头宝马骡子牵回了自己府中,日日骑着出游,好不威风。可他万万没想到,樊武的诅咒,竟真的应验了。

樊武死后还没到十天,李彦光就突然染了怪病。起初只是夜里总做噩梦,梦见樊武浑身是血地站在床边,瞪着他索要性命。可没过几天,樊武的鬼魂竟真的显了形,不分昼夜地缠上了他。

有时,李彦光正坐在堂上处理事务,樊武的鬼魂就从墙壁里钻出来,手持木棍,劈头盖脸地打下来;有时,他正在院中骑马,鬼魂又从屋顶跳下,拽着他的马缰绳,骂声不绝于耳。府里的下人、妻儿都亲眼见过这恐怖的景象,吓得纷纷四散逃走,没人敢留在府中伺候。

李彦光被打得苦不堪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日夜哀嚎不止。他请来高僧道士做法驱邪,可符咒、法器全都不管用,樊武的鬼魂依旧日日来“问罪”,边打边骂:“李彦光,你贪赃枉法,害我性命,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让你尝尝我所受的苦楚!”

李彦光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精神恍惚,整日蜷缩在床,嘴里不停地喊着“死罪!死罪!”,再也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李彦光在无尽的恐惧和痛苦中咽了气,死时双目圆睁,面容扭曲,模样凄惨至极。

他死后,那匹宝马骡子也不知去向,有人说它跟着樊武的魂魄走了,也有人说它挣脱缰绳,跑回了樊武的老家。而李彦光的恶行和下场,很快就在军中传开了,那些手握权力的人见了,无不心惊胆战,从此做事都收敛了许多,再也不敢肆意妄为、草菅人命。

哲理升华:权力是柄双刃剑,能造福他人,亦能滋生罪恶。仗势欺人、为谋私利而残害无辜,纵使能得意一时,也终将被欲望吞噬,难逃因果报应。做人当存敬畏之心,手握权柄更要坚守底线,公道自在人心,唯有清正廉明、善待他人,才能行稳致远,收获真正的安宁。

4、侯温

五代梁朝年间,黄河两岸战火连绵,梁朝与河北藩镇相持不下,边境之上日日都有厮杀。军营之中,有个名叫侯温的偏将,因在家中排行第九,熟人都唤他侯九。他生得虎背熊腰,一双环眼炯炯有神,每逢作战必身先士卒,手中长枪耍得密不透风,数次冲阵都能带着部下全身而退,军中无人不赞他骁勇。

彼时梁朝大军的统帅是贺瑰,此人虽有些领兵之才,却心胸狭隘,最是嫉贤妒能。眼看着侯温在军中威望日盛,士兵们提起侯九时的敬佩之情,远超对他这个主帅的敬畏,贺瑰心中的猜忌便像野草般疯长。他总觉得侯温功高盖主,迟早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日夜盘算着如何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这年深秋,两军在魏州城外展开激战,侯温率领五百轻骑奇袭敌军粮道,本是立下奇功。可贺瑰却在上报战功时颠倒黑白,反诬陷侯温擅自行动,导致侧翼部队受损。他不等朝廷核查,便借着“军法严明”的由头,在营中设下圈套,将侯温擒拿下狱。

狱中,侯温一身伤痕,却依旧挺直脊梁。他望着前来“劝降”的贺瑰,声音沙哑却坚定:“末将自问忠心报国,从未有过半分异心,贺将军为何要如此陷害?”

贺瑰坐在案前,手中把玩着玉佩,脸上满是阴鸷:“侯九,你太过张扬,军中只知有你侯将军,不知有我贺瑰。这军中,容不下两个英雄。”

侯温怒极反笑,笑声中满是悲凉:“原来将军怕的不是敌军,而是自己人!我侯温征战沙场,一心只为梁朝,今日却要死在你这奸人手中,真是天大的笑话!”

三日后,贺瑰不顾军中将士的求情,在营门外立起刑柱,以“通敌叛国”的罪名,将侯温斩首示众。临刑前,侯温望着军营方向,眼中含泪却目光坚毅:“我侯九一生磊落,若有来生,仍愿为国捐躯,只是再不愿追随你这等妒贤忌能之辈!”

刀光落下,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军中将士无不掩面叹息,私下里都为侯温抱不平。可贺瑰却像是除去了心头大患,日日饮酒作乐,全然不顾将士们的寒心。

可自侯温死后,贺瑰便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夜里时常梦到侯温浑身是血地站在床前,双目圆睁地望着他,口中无声地控诉。起初他只当是心虚所致,可日子久了,这噩梦愈发频繁,甚至大白天也会恍惚看到侯温的身影在帐中一闪而过。

没过半年,贺瑰便染上了重病,卧床不起。军医诊治数次,都查不出病因,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日渐消瘦,精神也愈发萎靡。到了弥留之际,贺瑰更是神志不清,整日躺在床上胡言乱语,口中反复喊着“侯九”“饶命”。

“侯九兄弟,是我错了!”他时而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声音嘶哑,“我不该嫉妒你,不该诬陷你,求你放过我吧!”时而又对着空无一人的帐顶连连磕头,额头撞得青紫,“我愿以命相偿,只求你别再缠着我了!”

帐中的侍者们见他这般模样,无不心惊胆战。有个年纪稍轻的侍者,深夜守在床前,恍惚间竟看到一个身着铠甲的高大男子从墙壁中走了出来。那男子面容刚毅,正是死去的侯温,他双目圆睁,眼神中满是悲愤。

贺瑰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从床上滚落到地,连连向侯温的虚影磕头求饶,嘴里不停念叨着自己的罪状,将当日如何设计陷害、如何捏造罪名的经过都说了出来。侍者吓得惊呼出声,连忙呼喊帐外的卫兵。

等众人冲进帐中时,只见贺瑰趴在地上,双目圆睁,已经没了气息,脸上还残留着极致的恐惧。而那个铠甲男子的虚影,早已消失不见。

此事很快在军中传开,将士们都说,这是侯温的冤魂前来索命,贺瑰是罪有应得。人们不由得想起汉朝时的旧事,窦婴与灌夫皆是忠正之臣,却因得罪外戚权贵,被田蚡诬陷构祸,最终含冤而死。当时世人都说,他们的冤屈惊天,却未能昭雪。然而,天道终究是公正的,田蚡后来因心病频发,胡言乱语,自称见到了窦、灌二人的鬼魂前来索命,最终在惊惧中暴亡。

侯温将军的冤屈,正与窦、灌二人相同。所不同的是,窦婴与灌夫虽冤,却未能亲眼见到仇人伏法,只能寄望于身后的天道。而侯将军刚烈之气,尤胜前人!他生为人杰,死亦鬼雄,竟能化身为厉鬼,亲自目睹仇敌在自己的威灵之下忏悔罪责、惊恐而亡。这岂非比史书所载的报应,来得更为直接痛快?

自此,侯温鬼魂索命、贺瑰惧怖而亡的故事便流传开来。后世之人闻此,无不叹息:为人切莫心怀妒忌、行那构陷忠良的恶事,否则,生前或可权势滔天,死后却难逃冤魂的追索与历史的审判。

5、沈申

五代十国,天下分崩,藩镇割据,商贸往来却从未断绝。番禺地处岭南,物产丰饶,常有贾客穿梭于南北之间,沈申便是其中最有名望的一位。他为人诚信仗义,眼光毒辣,带货从无差错,南来北往的商户都愿与他结交,连岭南的广主也对他格外优待,视若上宾。

这年,广主听闻中原洛汴一带出了稀世玉带,质地温润,雕工精妙,便托沈申北上寻觅。沈申不负所托,在汴梁的古玩坊中淘得一条极品玉带——玉色如凝脂,通体无一丝杂瑕,上面镂刻着龙凤呈祥的纹样,栩栩如生,堪称稀世奇货。广主得知后大喜,特意派人传话,许诺待他回程,必有重谢。

沈申满心欢喜,带着玉带踏上归途。船只沿江而行,途经湖南湘潭时,消息竟传到了湖南帅马希声的耳中。马希声自接任帅位后,向来骄纵蛮横,行事随心所欲,最是贪慕虚荣、嗜财如命。听闻沈申手中有这样一条绝世玉带,他顿时起了霸占之心,当即下令让人把沈申召到帅府。

沈申不知是计,只当是地方主帅例行召见,便带着玉带如约而至。马希声满脸堆笑,设宴款待,席间对沈申百般拉拢,言语间频频试探玉带的来历。沈申如实相告,说这是受广主所托购置的宝物,不可轻动。马希声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却依旧假意挽留,直到深夜才让人“送”沈申回驿站歇息。

沈申前脚刚走,马希声便立刻召来军巡统领,阴恻恻地吩咐:“沈申深夜在外行走,违反‘犯夜’禁令,即刻将他拿下,就地正法,事后对外只说他违禁夜行,按律处置。”军巡统领虽知此事不公,但畏惧马希声的权势,不敢违抗,只得领命而去。

深夜的湘潭街头,万籁俱寂。沈申刚回到驿站门口,便被埋伏在暗处的军巡士兵团团围住。他还没来得及辩解,冰冷的刀刃已架上脖颈。“我奉帅令,你犯夜违禁,当斩!”士兵的话音刚落,刀光一闪,沈申的鲜血溅落在青石板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冤屈。

第二天,沈申被斩的消息传遍湘潭。百姓们都知道沈申是无辜的,不过是马希声为了抢夺玉带,故意罗织罪名杀害了他,无不扼腕嗟叹,暗自为沈申抱不平。可马希声却毫不在意,心安理得地将那条玉带据为己有,日日佩戴,四处炫耀。

然而,自沈申死后,诡异的事情接连发生。马希声的帅府中,时常有人看到一个身着商旅服饰的男子身影,或是站在屋脊之上,静静凝视着帅府;或是倚靠在栏杆旁,面容模糊却透着一股悲凉。起初,下人们只当是眼花,可次数多了,人人都心生恐惧,流言也渐渐传开。

马希声得知后,起初并不相信,还怒斥下人们造谣。可没过多久,他自己也亲眼见到了沈申的虚影。那虚影就站在他的书房门口,眼神冰冷,仿佛在控诉他的罪行。马希声吓得魂飞魄散,从此夜夜难眠,总觉得沈申的冤魂就在身边游荡,时刻盯着他。

他请来道士做法驱邪,可毫无用处,那虚影依旧时常出现。马希声整日活在恐惧之中,心神不宁,饮食难进,身体日渐衰败。没过多久,他便突发恶疾,卧床不起,病情急转直下,连名医都束手无策。

弥留之际,马希声躺在床上,满口胡言,时而呼喊“沈申饶命”,时而对着空气磕头求饶,将自己抢夺玉带、杀害沈申的罪行尽数吐露。最终,他在极度的恐惧和痛苦中暴卒,死时年仅二十三岁。

马希声死后,他的弟弟马希范继位。马希范深知兄长的死是咎由自取,也知晓沈申的冤屈。为了平息民愤,也为了告慰沈申的冤魂,他派人找到了那条被霸占的玉带,派人专程送回番禺,交还到广主手中。

湘人听闻此事,无不感叹:“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马希声因一己贪念,枉杀无辜,夺人宝物,最终落得暴卒的下场;而沈申的冤屈,虽未能在生前昭雪,却终究让作恶者付出了代价。

人生在世,贪婪是最可怕的陷阱。马希声手握权势,本可造福一方,却因贪慕一件宝物,不惜草菅人命,最终自食恶果。反观沈申,诚信经商,坚守道义,即便含冤而死,也赢得了世人的同情与敬重。

真正的财富,从来不是金玉珠宝,而是内心的坦荡与善良。行事光明磊落,不贪不义之财,不害无辜之人,才能活得心安理得,行稳致远。若被贪婪蒙蔽双眼,为了私欲不择手段,即便能逞一时之快,最终也必将被欲望吞噬,难逃公道的制裁。

6、法曹吏

五代年间,庐陵城依山傍水,却因地处三州交界,民风混杂,诉讼不断。城中法曹吏姓周,为人苛刻偏执,办案只重表面证据,又好逞强显能,总想着靠“铁面无私”博取名声,却常常忽略了案件背后的真相。

周吏手中握着生杀予夺的初审大权,寻常百姓见了他无不敬畏,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人最是刚愎自用,一旦认定某人有罪,便会想方设法罗织罪名,非要坐实不可。

这年秋末,庐陵城外古寺的一名僧人,因收留了一个避债的流民,被人诬告与盗匪有所勾结。案子递到周吏手中,他起初并未深究,可听闻那僧人平日颇受乡邻敬重,甚至有人说他“德行胜过高官”,周吏心中竟莫名生出几分不快——他最见不得旁人威望盖过自己。

提审僧人时,老和尚面色平静,如实供述收留流民的缘由,言辞恳切,条理清晰,连一旁的衙役都暗自觉得他不像恶人。可周吏却不耐烦听他辩解,拍着惊堂木呵斥:“大胆僧人,竟敢窝藏嫌疑之人,还敢巧言令色!若不是与盗匪勾结,为何要私自收留外人?”

僧人合十叹气:“大人,流民不过是走投无路,贫僧只是行举手之劳,何来勾结一说?还望大人明察。”

周吏见他不肯认罪,更是恼怒,当即下令动刑。老和尚年过半百,哪里经得起酷刑折磨,几番拷打下来,已是遍体鳞伤,却依旧不肯屈打成招。周吏见状,竟心生歹念,暗中篡改了证词,又教唆原告捏造证据,硬生生将“窝藏盗匪”的罪名坐实,拟了死罪,将案卷层层上报州府。

就在案卷送走的当天午后,周吏的妻子和女儿正在家中西窗下缝纫。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屋内一片静谧,忽然听得厨房方向传来“吱呀”一声轻响,紧接着两个身着青色差役服饰的男子走了出来。他们面色冷峻,手中捧着一卷文书,眼神锐利如刀,直直看向周氏母女。

周氏从未见过这两人,吓得手中的针线都掉在了地上。只听其中一人厉声说道:“速去告诉你丈夫,不可枉杀那僧人!否则,必遭报应!”话音刚落,两人便转身出门,脚步轻得像一阵风。

妻子和女儿惊得浑身冒汗,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连忙跑到门口查看,却见大门依旧扃闭得严严实实,门闩都未曾动过,那两个青衣卒竟不知去向。母女俩心中又怕又疑,只觉得此事诡异非凡,一心盼着周吏早些回来。

傍晚时分,周吏散衙归家,妻子连忙将午后的怪事一五一十告知。周吏起初并不相信,只当是妻女眼花看错了,可听她们说得有鼻子有眼,连青衣卒的神态、言语都描述得一清二楚,他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枉杀僧人……报应……”这几个字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他想起自己篡改证词、捏造证据的所作所为,顿时心生恐惧。他连夜想要潜入衙署,将案卷偷出来修改,可此时案卷早已送走,根本无从下手。事已至此,周吏只能心存侥幸,暗自安慰自己:不过是母女俩的幻觉,哪有什么鬼神警示,只要熬过州府复核,此事便尘埃落定。

几日后,州府的批复下来,竟核准了死罪。行刑那日,老和尚面色平静,对着庐陵城的方向合十鞠躬,随后从容就义。围观的百姓无不叹息,都道这僧人死得冤枉。

而周吏自僧人死后,便像丢了魂一般。不过三日,他竟在下班途中,远远看到那僧人穿着生前的僧袍,静静地站在路边,眼神平静地望着他。周吏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可无论他跑得有多快,那僧人的身影始终在不远处跟着,挥之不去。

从此,周吏便被噩梦缠上,夜夜都梦到僧人向他索命,白天也时常恍惚,看到僧人的身影在眼前晃动。他四处请道士、和尚做法禳谢,献上重金祈求宽恕,可一切都无济于事。他的精神日渐崩溃,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形容枯槁,气息奄奄。

最终,周吏在一个深夜,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连连磕头认罪,口中不停喊着“僧人饶命”,随后便七窍流血,暴毙而亡。消息传开,庐陵百姓无不唏嘘,都说这是他枉杀无辜的报应。

古人云:“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周吏手握执法之权,本应为民做主,明察秋毫,却因一己私心,草菅人命,无视鬼神警示,最终难逃天道的制裁。

执法者当心存敬畏,手握权力更应谨慎行事,不可因私废公,不可枉害无辜。公道不仅在人间的律法中,更在人心的善恶里。一时的侥幸或许能掩盖罪行,却逃不过内心的谴责与天道的公道。唯有坚守正义,心存善良,行事光明磊落,才能无愧于心,无憾于人,真正行稳致远。

7、刘存

五代十国,藩镇割据,江淮一带属吴国地界,舒州刺史刘存手握一方军政大权,却是个耳根子软、偏听偏信的主。他虽有治军之才,却识人不明,常常被身边人牵着鼻子走。

这年,刘存广纳贤才,听闻乡间有个姓霍的儒生,饱读诗书,通谋略、明事理,便亲自派人将他征召入府,任命为团练判官。霍判官为人正直,做事勤勉,凡经手的政务无不处理得井井有条,还时常给刘存提些中肯的建议,帮他化解了好几次民生难题。刘存对他十分信任,朝堂议事、军中调度,往往都会先征询他的意见,一时间,霍判官在舒州威望日隆。

可这份信任与威望,却惹来了府中几个副将的嫉妒。他们跟着刘存出生入死多年,反倒不如一个半路出家的儒生受器重,心中渐渐生出怨恨,暗地里盘算着如何除掉霍判官。

没过多久,这些人便开始在刘存耳边吹风,说霍判官暗中勾结南唐,私藏军粮,还说他利用职权笼络人心,早晚要谋反。起初刘存并不相信,可架不住这些人天天在他面前搬弄是非,还伪造了霍判官与南唐往来的“书信”,编造了所谓的“人证物证”。

谣言听多了,刘存心中的疑虑也渐渐生根发芽。他看着霍判官在府中上下受欢迎的模样,再想起那些副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挑拨,竟真的对霍判官起了杀心。他不分青红皂白,当即下令将霍判官打入大牢,随后又上书使府,请求批准处死霍判官,以绝后患。

吴帅早就听闻霍判官的贤名,也察觉到其中有蹊跷,认定霍判官是被人诬陷的。他当即下令,让刘存将霍判官押送到杨都,由朝廷亲自审理,查明真相。可刘存此时早已被猜忌冲昏了头脑,又怕夜长梦多,万一霍判官到了杨都得以昭雪,自己反倒颜面无光。他竟胆大包天,违抗吴帅的命令,暗中让人在狱中缢杀了霍判官,对外只宣称他“畏罪自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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