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2章 天枢的星图(8月23日忌日·凌晨)(1/2)
戈壁滩的夜,是一种吞噬一切的寂静与辽阔。风,早已在日落后敛去了白日里的狂躁,只留下细微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低吟,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嶙峋怪石间游走。空气清冽得刺骨,带着砂砾和远古星辰的味道。甘肃,这片被岁月和风沙雕琢得沟壑纵横的土地深处,一座孤零零的陨石观测站,像一颗嵌入大地的沉默铆钉,它的金属天线阵列在稀薄得近乎透明的星光下,指向深邃得令人心悸的宇宙。
凌晨时分,寒气最重。观测站旁边,一个巨大的、边缘参差的陨石坑,如同大地上一道无法愈合的黑色伤疤。坑壁陡峭,在清冷的星光下泛着一种介于金属与岩石之间的幽暗光泽。坑底沉淀着亿万年的寂静。
李天枢就站在这坑底的中心。他今年才二十二岁,身形挺拔,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防风外套,拉链直抵下颌,却依旧挡不住戈壁寒夜的侵袭,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他的眼神,却比这凌晨的寒星更加幽深、沉静,仿佛早已洞穿了时间的幕布。今天是爷爷李长庚的忌日。两年前那个撕心裂肺的夏天,那个在病榻上握着他的手,眼神里交织着未竟事业的无尽遗憾和对子孙后代深切期许的老人,永远地离开了他们。
没有香烛纸马,没有喧嚣的祭奠仪式。李天枢选择的方式,是爷爷最熟悉的语言——星辰。他手里握着一块边缘锋利的黑色燧石,那是他在坑边偶然拾得的,带着陨石坑特有的冰冷与硬度。他弯下腰,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开始在脚下坚硬、布满细微尘埃的坑底岩石上,用力刻画。
燧石的尖端与岩石摩擦,发出“沙…沙…”的单调声响,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他的动作专注而稳定,一笔一划,勾勒出记忆中爷爷书房里悬挂的那幅古老星图的轮廓:北斗的勺柄指向北极,银河的缎带横贯天际,猎户座的腰带三颗星熠熠生辉……汗水从他额角渗出,瞬间就被干冷的空气吸走,留下细小的盐粒。每一道刻痕,都承载着沉甸甸的思念和无言的倾诉。
“爷爷,您看……”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带走,“您当年在斯坦福看星星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冷?”刻刀划过,一颗代表小行星带的、由无数细密点簇拥成的模糊区域,渐渐成形——那是爷爷晚年耗尽心力研究的异常引力点所在,一个困扰了全球天文学界的谜题。
就在他刻下最后一笔,指尖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时,异变陡生!
他刚刚完成的星图刻痕,毫无征兆地,从最核心的那颗星开始,骤然亮起!不是反射的星光,而是从岩石内部透出的、一种深邃幽蓝的冷光!这光芒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沿着每一条刻痕蔓延、流淌,瞬间点亮了整个坑底的星图。整个陨石坑底,仿佛变成了一块巨大的、被激活的宇宙星盘!
紧接着,“嗡——”一声低沉而宏大的共鸣,仿佛来自地心深处,又像是穿越了遥远的星系,在坑底震荡开来。无数道幽蓝的光束猛地从那些发光的刻痕中冲天而起!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在坑底上方数米高的虚空中,精确无比地交织、构建、重组!
一幅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银河系旋臂全息投影,赫然悬浮在漆黑的戈壁夜空之下!旋臂缓缓旋转,亿万星辰在其中明灭闪烁,星云如烟似雾,壮丽得令人失语。李天枢站在坑底,仰望着这凭空出现的宇宙奇观,呼吸都为之停滞。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旋臂深处,那片代表小行星带的区域——一个极其微小的、闪烁着不稳定红光的点,正在其中异常地脉动、跳跃!正是爷爷李长庚穷尽心力追踪的那个异常点!它如此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
“哥!”一声带着惊愕和难以置信的呼喊从坑边传来。
李念墨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里。她裹着一件厚实的羽绒服,脸颊冻得微红,眼镜片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白雾。她显然被坑底这突如其来的宇宙奇景震撼住了,快步沿着陡峭的坑壁滑下来,碎石在她脚下簌簌滚落。她的目光瞬间就被那个闪烁的红点吸引,失声道:“是爷爷标记的那个……引力异常源!它……它真的存在!就在那里!”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哽咽。她迅速从贴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东西——那是一块老式的、沉甸甸的黄铜怀表。表壳已经磨损得失去了光泽,甚至有几道深深的划痕,表链也早已断裂。这是爷爷李长庚生前从不离身的物件,据说是在斯坦福研究所工作时一位老友所赠,里面嵌着一张小小的、早已泛黄褪色的全家福,照片上的李玄策还是个青涩少年。
“爷爷……”李念墨蹲下身,手指拂过冰凉的黄铜表壳,眼神里充满了深切的怀念和一丝决绝。她看了看坑底中心那幅发光的星图,又看了看头顶缓缓旋转的银河全息投影,然后做出了一个近乎本能的决定。她用手指在冰冷的岩石地上,用力刨开一小块松软的浮土,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承载着无数记忆的怀表,轻轻放了进去,再用手掌将周围的浮土推拢,覆盖其上,像完成一个小小的、神圣的安葬仪式。
就在表壳被浮土完全覆盖的刹那——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一阵密集得如同暴雨敲打铁皮屋顶的、极其清脆而疯狂的金属撞击声,陡然从埋着怀表的地下传出!那声音如此清晰,如此急促,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底剧烈地挣扎、旋转!
覆盖怀表的浮土猛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开!那枚老旧的黄铜怀表,竟然自己从浅坑里跳了出来!它悬停在离地面几厘米的空中,疯狂地震颤着,表壳剧烈地开合!透过开合的表壳缝隙,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时针和分针,正以一种超越物理极限的速度,疯狂地……逆时针旋转!
随着指针的疯狂倒转,一片柔和却异常明亮的光芒猛地从表盘中心爆发出来!这光芒并非刺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在李天枢和李念墨面前的空间里,交织、弥漫、凝聚!
光芒中,景象变幻,时光仿佛真的在倒流!
不再是冰冷死寂的陨石坑,不再是浩瀚的星空投影。他们眼前,清晰地浮现出一个温暖而熟悉的场景——那是2008年的除夕夜,北京的老四合院!院子里张灯结彩,积雪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屋檐下挂着红彤彤的灯笼。年轻的李玄策和方清墨正忙着往门框上贴春联,脸上洋溢着忙碌而幸福的笑容,方清墨的蝴蝶结发卡在灯光下一晃一晃。更年轻的李念墨还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穿着簇新的红棉袄,手里举着一根呲呲冒着火花的“小蜜蜂”烟花,兴奋地在院子里又叫又跳。而爷爷李长庚,那个刚刚历经磨难从海外归来的老人,穿着一件深色的中式棉袄,坐在廊下的藤椅上,膝盖上盖着毛毯。他的面容还有些沧桑,但眼神却无比温暖、满足,正含笑看着院中嬉闹的孙女,看着儿子儿媳忙碌的身影。那眼神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视和对未来团圆的无限憧憬……空气中仿佛还飘荡着年夜饭的香气、鞭炮的火药味,以及那久违的、纯粹而浓烈的家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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