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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自洽(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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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俊英心里的委屈,也明白她对夏家的芥蒂,可他作为儿子,春节不回去,心里终究过意不去。

争执了半天,俊英依旧态度坚决,嘴里反复念叨着“不回”,德昇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转身抓起外套,摔门走了出去。

屋外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德昇缩了缩脖子,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大辽河边。

隆冬时节的辽河早已结冰,厚厚的冰层泛着青灰色的光,河面上散落着几块残雪,寒风卷着雪沫子在冰面上打着旋。

走累了,他找了块背风的土坡坐下。远处的村庄炊烟袅袅,隐约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衬得河边愈发冷清。他望着结冰的河面,眼前渐渐浮现出妹妹秀娥的身影。

秀娥小时候总跟在他身后,“二哥,二哥”地叫着,眼睛亮闪闪的,像极了夏夜的星星。秀娥性子倔,却心底善良,小时候生产队分粮食,她总把自己的那份省下来,偷偷塞给他说,“二哥,你个子高,吃的多,给你吃……”

可谁也没想到,十七岁那年,她会被人诬陷。

那时德昇正在部队当兵,等他赶回来时,秀娥已经含冤而死。

冷风吹过冰面,仿佛倒映出秀娥的样子。她蜷缩着,头发凌乱,脸上带着泪痕和巴掌印,看着德昇:“二哥,他们不相信我……”

秀娥的影子,就像这辽河上的寒雾,一直萦绕在德昇心底,挥之不去。他总觉得,当年如果自己在家,一定能护住妹妹,一定能查清真相,可他偏偏不在。

这份愧疚,像一块巨石,压了他十几年。

风越来越大,吹得德昇脸颊生疼。他看着结冰的河面,心里乱糟糟的。

回夏三爷家,俊英不依;不回,他心里过意不去,更怕百年之后,没脸见九泉之下的娘。而秀娥的冤屈,更是他心里永远的痛。

天色渐渐阴了下来,冰面上泛起一片惨淡的灰白。

德昇坐在河边,身影被拉得很长,像一尊孤寂的石像。

寒风卷着他的叹息,消散在空旷的辽河两岸,只留下满心的愁绪,和对妹妹无尽的思念。

这个世界没人对你不好,如果你觉得有人亏欠你,有人对你不好,你其实是你对自己不够好。

这是个辩证的问题,你可以说你使用了比较或者夸张的手法,重新定义了别人对你的态度。

也可以说是,你的情绪和观点一直在内耗。那么,结果一定会是,你被自己的内耗打败,且承受随之而来的痛苦。

谁知这痛苦也是你应得的赏赐。因为你的世界因你而存在。

夏德昇坐在大辽河边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也想明白了俊英的委屈和焦虑。

德昇忽然觉得从前的自己有些可笑。他不自由自主的笑出声来。

寒风卷着雪沫子扑在德昇脸上,却没了刚才的刺骨凉意。他猛地站起身,膝盖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那是在土坡上坐得太久的缘故。

积压在心底十几年的愧疚、纠结、两难,竟在这一刻如辽河冰面下的暗流,悄然化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攥得发僵的拳头,指节间还残留着刚才争执时的力道,此刻却缓缓松开,连带着心里的那块巨石,也仿佛落了地。

“是啊,哪有那么多亏欠,不过是自己跟自己较劲罢了。”德昇低声念叨着,脚步已然迈开。

起初还是缓步走,越走越急,最后索性撒开腿朝着城里的方向奔跑起来。

厚重的棉袄被风吹得鼓起,像一面小小的帆,带着他冲破了连日来的阴霾。

路两边的白杨树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摇晃,往日里瞧着萧索,此刻却像是在为他鼓劲,那些纠结了多日的烦恼,真就如身后倒退的树影,被风一吹,便散了。

他跑得满头大汗,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皮肤上,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又迅速消散。

胸腔里的憋闷渐渐被新鲜空气取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轻快。

跑过城郊建设新盘锦的工地时,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工人正顶着寒风加班加点搬运建材,看见他飞奔的模样,有人笑着喊:“老夏,啥事儿这么开心啊?跑这么急!”

德昇脚步没停,回头扬了扬手,笑声顺着风飘过去:“建设新盘锦,心里敞亮!”

这话既是回应,更是说给自己听的。

从前他总被家庭的牵绊、过往的愧疚困住,活得压抑又沉重,此刻想通了,才觉得眼前的路豁然开朗。

所谓的“尽孝”,不是非要逼着妻儿陪自己受委屈;所谓的“释怀”,也不是忘记秀娥的冤屈,而是不再让过去的伤痛,内耗自己和身边的人。

一路奔跑到张义芝家门口,德昇放缓了脚步,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指尖触到滚烫的皮肤,才发觉自己竟真的笑出了声。

院子里的红灯笼已经挂了起来,是张义芝上午领着孩子们糊的,红通通的映着地上的残雪,格外喜庆。

他推开虚掩的院门,屋里的喧闹声瞬间涌了出来,夹杂着冬冬、冬雪的笑声和电视机里的戏曲唱腔,那是他刚才摔门而去时,刻意忽略的人间烟火气。

辽河的冰面下,春潮已在悄然涌动。这个春节,注定不会再是煎熬,而是一家人团聚的温暖时光。

那些过往的伤痛、纠结的往事,都将在这喜庆的年味里,渐渐沉淀为岁月里的一抹印记。

而眼前的幸福,才是值得牢牢把握的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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