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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尚方宝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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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前脚刚踏出府门,尚未登车,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便由远及近,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只见一队身着禁军服饰、腰佩仪刀的宫廷侍卫,簇拥着一名身着绯色宦官常服、面容白净、神色肃穆的内侍省都知,径直来到开封府衙门前。

“圣人口谕,宣天章阁待制、权知开封府事崔?,即刻入宫觐见!”

内侍的声音尖细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空旷的府前广场上传开。

府衙门前等候的孟川、周同等人闻言,脸色皆是一变,心中俱是一沉。官家此时突然召见,是福是祸?莫非是昨夜动静太大,已然惊动了宫闱深处?还是说,张谦背后的势力,已经抢先一步,在御前进了谗言?

崔?面色如常,不见丝毫波澜,只是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缩了一下。他抬手,制止了身后略显骚动的属下,上前一步,对着那内侍都知从容一揖:“臣,崔?,领旨。”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面露忧色的孟川、周同,最后落在一直沉默立于阴影处的叶英台身上。叶英台也正看着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带着询问与决然。

“叶指挥使,”崔?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如同金石交击,“宫中有召,不得不往。此地诸事,尤其是抓捕度支副使张谦一事,刻不容缓!此獠乃关键中枢,手握无数罪证,更是连接内外之枢纽,绝不容有失!绝不能让其逃脱!一切,就拜托叶指挥使了!”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托付。

叶英台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抱拳沉声道:“崔兄放心。皇城司的刀,已悬于各门要道。张谦,他便是插翅,也难飞出这汴京城!叶某,必不辱命!”语气斩钉截铁,带着皇城司特有的冷酷与自信。

崔?微微颔首,心中稍安。他又看向孟川与周同,下令道:“孟川,周同,你二人率本部人马,全力配合叶指挥使行动!一切听其调遣,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孟川、周同轰然应诺。

安排已定,崔?不再多言,整了整官袍,转身便随着那内侍都知,登上了早已备好的宫中马车。车帘落下,隔绝了内外。马车在宫廷侍卫的护卫下,辘辘启动,向着皇城方向疾驰而去。

孟川、周同等人目送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这才收回目光,齐齐看向叶英台。叶英台玄衣如墨,眼神冰冷如霜,只简短吐出一个字:

“走!”

相较于外朝举行大典、百官朝会的金銮殿的庄严肃穆,禁宫大内则更多了几分天家独有的威仪与深不可测的幽邃。高大的朱红宫墙层层叠叠,仿佛将尘世的一切喧嚣与纷扰都隔绝在外。宫内甬道深远,寂静无声,唯有秋风穿过重重殿宇楼阁,发出呜咽般的回响。

崔?换上了天章阁待制所着的绿色常服,在内侍的引导下,低眉垂目,步履沉稳地行走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他穿过一道道戒备森严的宫门,经过一座座飞檐斗拱、气象森严的宫殿。偶有身着各色宫装、梳着高髻的宫女低着头,迈着细碎的步子,如同无声的影子般从廊庑下悄然走过,不敢有丝毫喧哗,连目光都不敢随意斜视。整个禁宫,仿佛一个巨大而精密的机器,在一种无形的规则下,沉默而有序地运转着。

天章阁并非独立的宏伟殿宇,而是位于禁苑一处较为僻静院落内的建筑群,古木参天,环境清幽,乃是皇家藏书、修书之所,也是翰林学士、待制们轮值备顾问的地方。作为新晋的天章阁待制,崔?有资格在此阅览秘藏典籍,参与编修着述,更重要的,是获得了不定期入禁中、为皇帝讲解经史典籍的“经筵”资格——这往往是君臣之间超越常规朝会、能够相对私下交流、培养心腹的近便途径。

他先至天章阁正堂,与几位今日轮值的翰林学士、同僚待制见了面。众人见他到来,态度多是客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与疏离。这位新任的开封府尹,年轻得过分,圣眷正隆,行事却颇有些雷厉风行、不循常理,昨夜汴京城西的动静,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寒暄片刻,气氛略显微妙之际,一名小黄门悄然入内,走到崔?身边,低声道:“崔待制,官家在后苑临水亭相候。”

崔?心领神会,向诸位同僚微微拱手示意,便随着小黄门离开了天章阁。

后苑临水亭,建在一片开阔的水域之畔,四周遍植名菊,时值秋日,各色菊花盛开,或如金盏,或似银丝,或状如龙爪,绚烂夺目,秋色斑斓,与亭台水榭相映成趣。

亭中,官家赵祯并未穿着象征九五之尊的繁复龙袍,只一身赭黄色的寻常便服,闲适地坐在石凳上,正手持一把紫砂小壶,自斟自饮,姿态悠然,仿佛只是一位寄情山水、品味香茗的文人雅士。见崔?到来,他微微颔首,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看不出情绪的笑意,抬手虚指了一下对面的石凳,示意他不必行大礼,可坐下回话。

“崔卿,”赵祯的声音平和,如同亭下潺潺的流水,听不出喜怒,“上任开封府数日,京畿事务千头万绪,可还顺手?”

崔?依言在石凳上坐了半个屁股,身体微微前倾,保持着臣子应有的恭谨,垂首答道:“回陛下,开封府乃天下首善之地,政务繁杂,千头万绪,臣才疏学浅,正在竭力梳理,不敢有丝毫懈怠。蒙陛下信重,委以重任,臣必当弹精竭虑,以报陛下天恩。”

赵祯抬眼,目光看似随意地掠过崔?清癯而沉静的面容,语气依旧平淡:“朕听闻,你甫一上任,便下令清理府衙积压案卷,调阅陈年旧档,倒是雷厉风行,颇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气势。”话语中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试探。

崔?心中微微一凛,知道自己在府衙的一举一动,皆在皇帝眼中,甚至可能连昨夜的行动细节,也早已通过皇城司或其他渠道呈报御前。他谨慎地斟酌着词句,答道:“陛下明鉴。臣以为,为政之道,首在明察秋毫,正本清源。唯有厘清旧弊,洞察积疴,方能施新政于将来,保京畿长治久安。”

“哦?”赵祯提起紫砂壶,竟亲自为崔?面前的白玉茶杯斟了七分满,茶汤澄碧,热气氤氲,散发出清雅的香气,“却不知崔卿连日辛劳,可曾察出些什么端倪?”

亭中一时寂静下来,唯有秋风拂过菊丛发出的细微沙沙声,以及远处水面偶尔传来的鱼儿跃波之声。

崔?略一沉吟,心知在此等精明君主面前,虚与委蛇、避重就轻绝非上策,但也不能毫无保留,需把握分寸,引而不发。他避开了具体的永昌柜坊、女子失踪案、火器司违禁等敏感字眼,而是从更宏观的层面奏报,言语含蓄却暗藏机锋:

“臣观汴京诸事,漕运乃国脉所系,近来南方漕粮抵京,似有迟滞,沿途损耗亦超出常例,恐非尽是天灾;京畿治安,表面看似平靖,然臣夜览近年案卷,窃案、火警乃至人口走失之事,偶有发生,其背后缘由,恐非尽是天灾或偶然;再者,近日市面物价,尤以米粮绢帛为甚,或有细微异常波动,民生根本,关乎社稷稳定,不可不察。”

他虽未点名道姓,但漕运、治安、物价,这三大隐患,直指度支、治安、民生系统可能存在的深层问题,已然将矛头隐隐指向了某些掌管具体事务的衙门乃至更高层级。

赵祯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未置可否。直到崔?说完,他才缓缓放下茶杯,目光变得深远,语气也凝重了几分:“漕运,确是国家命脉,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容有失。治安,乃京畿屏障,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必要确保无虞。民生,更是社稷根基,百姓安,则天下安。”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在崔?身上,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期许,“朕将这开封府交予你,便是望你能持身中正,不避权贵,不惧艰难,明察秋毫,革除积弊。为朕,也为这汴京百万生灵,纾难解困,守一方平安。”

“臣,崔?,定不负陛下信重所托!必当竭尽全力,以报君恩!”崔?肃然起身,整理衣冠,对着赵祯长揖到地,语气铿锵。

赵祯虚抬了一下手,示意他重新坐下,语气却忽然转深,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警示:“京城之地,水深浪急,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利益交织。有时,眼睛看到的,未必是全部真相;耳朵听到的,也未必是事情全貌。需得用心去辨,用智去断,方不至于为人所蔽,为表象所迷。”

这话语意味深长,似是提醒他谨慎行事,莫要被人利用,又似是警告他京城关系复杂,切勿轻易树敌,更似是在点醒他,某些看似不合理的事情背后,或许有着更深层的原因。君心似海,难以揣度。

崔?垂首,恭敬应道:“陛下教诲,臣谨记于心,时刻不敢或忘。”

就在这时,赵祯对侍立一旁的老内侍微微颔首示意。老内侍会意,躬身退下,片刻后,双手捧着一个长约三尺、紫檀木打造、雕刻着云龙纹饰的狭长木匣,恭敬地呈到石桌上。

“崔卿,打开看看。”赵祯语气平淡,目光却落在木匣上。

崔?心中微动,依言上前,双手轻轻打开木匣上的鎏金扣锁,缓缓掀开匣盖。

匣内衬着明黄色的绸缎,一柄宝剑静静躺在其中。剑鞘以玄色鲨鱼皮制成,古朴无华,却透着一股森然之气。剑格处镶嵌着一块温润的白玉,雕琢成龙形。虽未出鞘,但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气已扑面而来。这并非装饰用的礼器,而是一柄真正的、可用于斩杀的战剑!

崔?一时怔住,抬头看向赵祯,眼中带着不解。

赵祯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带着深意的弧度,缓缓道:“此剑,名曰‘龙泉’,乃先帝朝所铸利器。今日,朕将其赐予你。”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崔?,语气陡然变得无比严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朕许你,持此剑,可斩世间贪官污吏,可先斩后奏,皇权特许!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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