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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夜色沉静时的低语与独白(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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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刚才还挤满了人、充斥着争论与沉默的办公室,就变得空旷起来。昏暗的灯光下,只剩下沈辙和顾澄两个人,依旧各自陷在那张暗红色的旧沙发里,像两座被遗忘在时光角落的雕塑。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方才激烈争辩的余温,以及众人离去时带起的、微弱的空气流动。

寂静,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两人包围。但与之前的凝重不同,这次的寂静里,少了几分对峙,多了几分各自的心事重重。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顾澄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安静。她没有看沈辙,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那片浓郁的夜色上,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沈辙,”她唤了他的名字,然后缓缓转过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种褪去了所有情绪伪装后的、纯粹的迷茫和探寻,“你觉得……社长他,真的能像他承诺的那样,或者说,像你相信的那样,带领我们……让文学社变得……真的不一样吗?”她的问题里,不再有质疑,只有一种渴望得到确认的、微弱的光。

沈辙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声音有些沙哑:“直到现在……你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他吗?”他想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近乎剖白的话语,究竟起到了多少作用。

顾澄立刻摇了摇头,她的动作很轻微,但很坚定。“不,不是不相信。”她澄清道,语气带着一种自我剖析的坦诚,“从我们当选为社委、站在讲台上接受任命的那一刻起,我内心深处,其实就从来没有真正怀疑过他的能力和决心。”她顿了顿,目光低垂,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只是……刚刚听完你说的那些之后,我忽然觉得……我在文学社里的作用,或者说价值,好像……并不是很大。”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日常繁琐的事务性工作,大多是你和几位部长在处理,协调和落实得井井有条。各部门内部的事情,部长们也都各司其职,完成得很好。而我……”她自嘲地笑了笑,“我好像就只是负责登记一下社团那点微不足道的经费支出和偶尔的收入罢了。说实话,除了像出书刊那样的大项开支,大部分时候,我都觉得……我可能是社团里最清闲、最可有可无的那一个。”

她抬起头,看向沈辙,眼神清澈而带着点苦涩:“现在,听你说了社长在背后为我们这个集体所做的那些努力和牺牲之后,我这种感觉……反而更加强烈了。好像我所做的,和我所知道的社长付出的,完全不成正比。这种落差,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沈辙张了张嘴,本能地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她,或者解释每个人在团队中都有其不可替代的价值。

但顾澄似乎预料到了他的反应,连忙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点仓促和抗拒的苦笑:“别!别再说那些大道理了,沈辙。真的,我刚刚听你说的已经够多了,信息量巨大,现在脑子还有点乱。你要是再继续给我灌‘鸡汤’,或者分析我的‘重要性’,我感觉我真的要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掩饰内心真实的波动。

沈辙看着她那副“求放过”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然后身体微微向后,更深地陷进了沙发柔软的靠垫里。他抬起头,望着天花板上那盏散发着稳定却冰冷光线的日光灯管,眼神变得有些空茫。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顾澄那份无人能解的失落感:

“其实……别说你了。”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深藏的迷茫,“就连我……也经常会有类似的感觉。”

“什么?”顾澄几乎是瞬间转过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双总是显得冷静理智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讶异,“你怎么会?你明明……”她想说,你明明是社团里最忙碌、最核心、最被社长倚重的人之一。

沈辙没有看她,依旧望着天花板,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但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暖意,只有一种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自嘲。

“表面上,我确实很忙,跑来跑去,传达指令,督促进度,协调矛盾……”他缓缓说道,像在剖析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可实际上呢?剥开这些忙碌的外壳,我常常觉得,我更像是一个……精准的、高效的‘行动执行者’。”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天花板,看到了某些更深层的东西:“所有的战略方向、核心构思、具体的计划安排……几乎都是社长提供的。他像是那个绘制蓝图、设定路径的人。而我……”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我只是那个,沿着他画好的路线,负责走下去,确保不出差错的人。”

他微微侧过头,终于看向顾澄,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那里面有获得锻炼和认可的满足,但更深处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关于“自我”的困惑:

“这样子,我确实获得了比别人更多的锻炼机会,也享受了许多人羡慕的、所谓‘社长左膀右臂’的光芒和认可。可是,你知道吗?顾澄……”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当社长的那些想法和计划,一样一样地、顺利地在我的手里被执行、被完成的时候,在某些瞬间,我偶尔会感觉到……我就像是一个……被人精心操控的、表现优异的木偶。”

他用了“木偶”这个词,让顾澄的心轻轻一颤。

“只要我足够‘听话’,足够‘精准’,足够‘可靠’,我就可以获得我想要的经验、认可,甚至是某种意义上的‘成功’。”他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凉意,“但,那些被完美执行的计划,那些被众人称赞的成果,它们的核心灵魂,它们的初始创意……却很少是真正来源于我自己的想法。”

他看向顾澄,眼神里带着一种寻求理解的渴望:“你……能明白我的这种感觉吗?那种……置身于光芒之中,却偶尔会怀疑,这光芒究竟有多少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困惑?”

顾澄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平日里总是显得坚定、可靠、甚至有些固执的副社长,此刻却流露出如此脆弱和迷茫的一面。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复杂的、带着点理解和安慰的笑容。

“听起来……”她轻轻开口,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刺,反而有种难得的柔和,“不是挺好的吗?”她歪了歪头,试图用另一种视角来看待这个问题,“不用自己费尽心思去动脑子构想宏大的计划,不用承担方向错误可能带来的风险和压力,只需要按照清晰的指令去执行,就可以收获一大堆不错的成果和荣誉……这难道不符合很多人对学生干部,甚至对未来职场的想象吗?”

她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带着点看透世情的淡然:“毕竟,在这个校园里,在这个被称为‘象牙塔’的地方,甚至将来走到社会上,很多时候,真的没有多少人会去深究,你的一个精彩策划、一份完美方案,最初的灵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人们看到的,更多是最终的结果,是那个摆在台面上的、光鲜亮丽的成绩单。”

她顿了顿,用一个更贴近他们生活的例子类比:“就像考试一样,谁会在意你平时是怎么复习的?是挑灯夜战还是天赋异禀?是题海战术还是方法巧妙?最终,别人看的,不就是你卷面上的最终分数,和那张决定排名的成绩单吗?过程……很多时候,只对自己有意义。”

沈辙听着她的话,微微歪着脑袋,认真地思考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想通了什么,又像是无奈地接受了什么,轻轻地“哈”了一声,那笑声短促而干涩。

“被你这么一说……”他扯了扯嘴角,“好像……也挺有道理的哈。”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是释然,还是更深的无奈。

顾澄见他似乎松动了一些,也轻轻拨了一下额前的碎发,脸上重新挂起那副略带傲娇的、属于她平时的表情,语气轻松了些:“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洞察人心的小能手好吧?”

沈辙看着她那故意搞怪的样子,脸上的线条也终于柔和了一些。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沉沉的夜色,仿佛那里面藏着未来的答案。他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种遥远的憧憬和不确定:

“顾澄,你说……我们还要多久……才能真的把文学社,带到我们当初接手时,一起畅想过、也向社员们承诺过的那个位置啊?”

顾澄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反问道:“是那个……让全校师生都不敢再小瞧我们文学社,提到我们都要竖起大拇指的地位吗?”

沈辙却摇了摇头,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带着点向往和野心的弧度,眼神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不。是社长曾经私下里跟我提过的那个……让整个垂云镇的所有中学,只要提到文学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们实验高中文学社的位置。”

顾澄瞬间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不敢相信地重复道:“玩……玩那么大吗?!”她完全没想过,夏语的野心,或者说梦想,竟然辐射到了整个垂云镇的中学圈。

沈辙笑了笑,那笑容里这次终于带上了一点真实的温度,但也混杂着更深的、难以捉摸的感慨:“我感觉……我们的社长,可能比我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玩得大。”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置身于宏大棋局边缘的渺小感,“我有时候会觉得,他像是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棋盘就是整个实验高中,甚至可能更大。而我自己……”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迷惘,“我却常常感觉不到,我在这盘棋里,到底是一个可以参与落子的‘执棋者’,还是……只是一枚被他精心布置、用来实现某个战略目标的……‘棋子’?”

顾澄听着他这充满隐喻的话,微微蹙起了眉头,反问道:“这二者……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吗?”在她看来,无论是哪种身份,只要最终目标是好的,过程有意义,不就可以了吗?

沈辙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那动作里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近乎通透的释然。

“没什么区别。”他轻声说道,目光重新变得平静而坚定,“对于我来说,其实真的不重要。能够亲身参与其中,能够亲眼见证这一切的发生,能够看着文学社在我们的努力下,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或许遥远但却无比璀璨的未来……”

他转过头,看向顾澄,眼神清澈,里面倒映着灯光,也倒映着一种名为“信念”的光芒:

“哪怕仅仅只是当一个……默默的‘见证者’,我都觉得……挺好的。”

“见证者吗……”顾澄轻声重复着这三个字,仿佛在品味其中的含义。

然后,她也转过头,和沈辙一样,望向窗外那已经完全暗沉下来、只有零星灯火点缀的、无边无际的夜色。

办公室内,再一次陷入了安静。

但这一次的安静,与之前的凝滞、对峙、尴尬都不同。它是一种经历了激烈碰撞、深刻自省、脆弱坦诚之后,沉淀下来的宁静。仿佛暴风雨过后的海面,虽然依旧深邃莫测,却多了一份包容与平和。只剩下日光灯发出的、稳定的嗡鸣,以及两颗年轻而迷茫、却又因为共同的归属和遥远的梦想而悄然靠近的心,在寂静中,发出微不可闻的共鸣。夜色,温柔地包裹着这间小小的办公室,也包裹着里面两个关于责任、自我与未来的,未完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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