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瓜熟那天你笑了(1/2)
夜露沉沉,泥墙小院的菜畦边,谢知耕蹲在湿土前,指尖还捏着那张泛黄残页,仿佛握住了命运的线头。
风早已停了,可他的心却像擂鼓。
母亲留下的《耕食录》草稿上,那行模糊批注如一道天光劈开迷雾——“嫁接南瓜与甜露瓜,需避午阳,取晨露润根。”
他盯着字迹看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直到眼角发酸,才猛地起身。
不是没试过嫁接,村里老农也常说“瓜不亲外种”,可他不信。
他娘活着时就总说:“土能生金,人若肯想,连石头都能开出花来。”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错在哪——不是苗不行,是时候不对。
烈日下嫁接,根脉焦枯,汁液倒流,哪有活路?
唯有清晨,露水未散,天地清气上升,才是生机交融的最佳时机。
他连夜挖出仅剩的两株健壮南瓜母本,又从屋后枯藤堆里扒拉出最后一株甜露瓜嫩芽。
月光下,他用苏晚晴教的细麻线缠扎接口,动作轻得像在缝合自己的命脉。
然后将苗移入半遮阴的陶瓮中,底下铺了一层发酵过的稻壳灰——那是他偷偷从作坊讨来的“信义肥”,据说能让死土复生。
七日过去,无人知晓他在菜畦边守了多少个通宵。
蚊虫咬得满腿红肿,他也不动;暴雨突至,他脱下外衣盖住幼苗,任自己淋成落汤鸡。
第八天清晨,第一缕阳光斜照进院子时,他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啵”响——像是什么被撑开了。
低头一看,主蔓上竟抽出一条新枝,叶色油绿,脉络分明,一半像南瓜,一半似甜露瓜,却浑然一体!
他跪在地上,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又过了二十天,藤蔓爬满支架,开出淡黄小花。
谢知耕每天记录开花时间、授粉次数、叶片角度,甚至用竹片给每一片叶子编号。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蛮干的傻小子,而是真正读懂了土地语言的人。
终于,在一个露重霜薄的清晨,他看见了它——
一颗拳头大的瓜,静静挂在藤上,表皮金黄如朝阳熔金,隐约透出内里玉白的瓤色。
香气若有若无,像是蜜糖混着晨露的味道。
“成了……真的成了……”他喃喃着,眼眶发热。
他没有立刻摘下,而是跑回屋里,一把推开门:“爹!娘!快来看!”
苏晚晴闻声赶来,站在瓜前怔住。
她认得这模样——《耕食录》里曾提过一句“金皮玉瓤者,味胜醍醐”,但以为只是古籍妄言。
没想到,竟真有人种了出来。
谢云书随后踱步而出,素来平静的眼眸在触及那瓜的一瞬,微微一颤。
“让我尝一口。”他说。
谢知耕小心翼翼切开,瓜瓤晶莹剔透,汁水丰盈,切面竟泛着淡淡虹彩。
他递上第一块,执拗道:“您先吃。”
谢云书接过,咬下。
刹那间,时间仿佛倒流。
那股清甜,不是普通的甘蔗水般的直白甜腻,而是一层一层绽开:初入口是露水般的清爽,继而化作蜜浆在舌上流淌,最后回甘里竟带着一丝艾草熏香的气息——那是他童年最深的记忆。
姐姐哄他吃瓜的那个午后,战火尚未烧到京城。
她抱着他在廊下乘凉,剥开一只瓜,笑着说:“阿书最爱这一口,吃了就不怕做噩梦了。”
那是他吃过最后一块瓜。
再后来,家破人亡,姐姐失踪,他被迫穿上女装替嫁逃命,一路隐忍苟活……那些滋味,早已随风而逝。
他低头掩饰眼底泛起的微红,只淡淡道:“嗯,比我小时候种的好。”
话音很轻,却让苏晚晴心头一震。
当晚,她在灯下整理毕生笔记,笔尖沙沙作响。
三十年经验,万千试验,百姓口耳相传的妙方,一一归档。
三卷《耕食录》终于成形——上卷讲土壤改良之法,中卷述发酵腌酿技艺,下卷录民间验方俗谚。
她在末页提笔写道:“吾夫谢生,貌柔骨刚,智深仁厚;吾毕生所遇风雨,皆因他而化作晴光。”
翌日清晨,陆沉背起行囊,接过首册《耕食录》。
翻至最后一页,他久久凝视那行小字,终未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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